林斐然搖頭:“也沒有不堪,你從火中走出的時候,還是很漂亮的。”
如霰笑容更大:“那算是,我重生的一日。你做得很好,若是那時泄露出來,我說不定真的會動手滅口。”
林斐然心中已經有些猜測,但還是低聲問了出來:“那時候發生了什么?”
如霰俯身過去,聲音輕微,手卻緩緩握上林斐然的右腕。
“偌大的地方,只剩我一人走出,很難猜么?當然是我將他們都殺了,便只有我一人活著走出。”
那時候,血水浸染林溪,滿目緋色,只需要燃下一點火星,便能有燎原之色從水中燃起,順著蔓延而下的鮮血擴散開,燃盡整片“仙境”。
林斐然怔然望去,目中倒映著他的面容,一時無。
“那你先前說的母親、伯伯、姨母……”
如霰彎眸,眼中卻沒有多少喜意:“自然是一起葬身火海了。”
林斐然指尖微動,只是右手被他握住,無法脫出,便抬起左手,像他以前做的那般,將手放到他的后頸,一下又一下地摩挲起來。
她沒有說些安慰的話語,而是開口道:“等出去后,我帶你去放煙花?”
如霰一怔,隨后笑意漸深,甚至無法直腰一般,將頭搭在她肩上,隨后喟嘆一聲,道:“好。”
片刻后,他忽然開口,聲音壓在她肩頭,便有些沉悶。
“你給衛常在放過煙花嗎?”
“沒有!”她立即回答。
似是覺得自己方才的聲音有些奇怪,他索性直起身,涼聲道:“你可以給他抓蜻蜓,但煙花只能是我的。”
林斐然默了片刻:“為什么我可以給他抓蜻蜓?蜻蜓是你的,煙花也是你的,我想送的,自然都要送給你。”
如霰又不免想起衛常在先前的話,不由道:“如果當初你下山后遇見的不是我,還會有今日嗎?”
“世事沒有如果。”林斐然一頓,又答,“如果遇見的不是你,那便無人能為我除咒,或許我此時還在尋找救治之法的路上,然后又遇上你。”
“好像不論如何,我最后都會尋到你那里去。”
如霰揚眉,甚為滿意:“那你是喜歡這張臉,還是喜歡其他?”
他沒有問如果有容色更好的人出現,她會如何,因為他可以篤定,至少目前為止,沒有比他更奪目的人。
“……”
“怎么不說話?”
林斐然仍舊沒有開口,只是看著他,投去一種專注而含蓄的目光,清亮的眸子在這一隅尤為醒目,透入的光似乎都被映照出來。
像他屋中散落的珠玉,卻又絕無僅有。
有時候,眼睛的確會說話。
她沒有開口,卻率先有喜愛從他胸口涌出,越來越多,幾乎要積盈不下。
他微微張唇,俯身銜住她,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般,縱情沉淪其中。
……
二人從廚房中走出,已是午后,倒不是纏綿了多久,而是林斐然又吃了不少。
如霰累了許久,有些困頓,便徑直臥眠樹間休憩,只垂下幾片金白的衣角,林斐然準備去房中將他的金針收回,隨后便不再打算踏入。
走入之時,卻見劍靈現身在內,正坐在桌邊,用靈力翻看著案上的書頁,還抬手輕戳那些歪扭的小草人。
見她回來,劍靈開口問道:“這些東西,都是你小時候用的罷?”
這間小屋實在太過明顯,毫無遮掩之意,但凡是與林斐然相熟之人,一眼便能看出其中關竅。
林斐然有些赧然,只好點頭:“是,都是幼時的玩物,都被他收到此處了。”
她轉頭向外看去,卻不見衛常在蹤影,劍靈道:“他在院中坐不久便離開,應當是獨自尋個角落靜心去了,若不然,他怕是要沖入房中,然后被你趕出。”
說到這里,劍靈話語中竟有些笑意:“過往種種,不可忘卻,但即便沒有他做的那些事,他也并不適合你,至少現在不適合。
你同如霰在一處,很好。”
林斐然抬眸道:“我母親也會覺得很好嗎?”
劍靈側首看來:“會的,我與她在一起多年,喜好相同,她一定也會覺得如霰很好。對你好的人,我們都不會討厭。”
林斐然莞爾,回身將針包取回,又聽劍靈道:“眼下是難得的閑暇時光,又碰巧遇上你少時的玩物,不若同我坐下,聊一聊這些?
比如,為什么要將辨認經脈的草人,畫成這樣?”
她舉起其中一個,呆愣的草人面容上,被白線勾出一口缺牙。
林斐然回首看看天色,此時眾人都靜了下來,她心中微動,便坐到劍靈身旁,身姿端正,抬手點了點這個小草人。
“因為那時候,我是同一批弟子中第一個掉虎牙的孩子,而且兩邊都掉了,這不吉利。
原本該有父母將它們扔到水缸下,但我是師兄扔的,其他弟子說了些話,我不大高興,就扎了這個草人。”
見劍靈默然不語,林斐然立即道:“其實宗門里很多孩子都無父無母,我倒也沒有多想,只是他們就說我一人,有些郁氣罷了。”
她從中挑出另一個,對劍靈道:“這個,是我做的第一個草人,還是師兄教我的,他說我很聰慧,學什么都很快。”
劍靈這才出聲回答:“他說的很對。”
兩人對著這一桌舊物嘀咕許久,大多是林斐然說,劍靈聽。
她的過往其實不算很有趣,但偏偏這里藏著的舊物都載著好的回憶,林斐然的語調便輕松不少。
直至日頭傾斜,桃林中染-->>出一片霞色時,二人才堪堪停下。
隨后,一道青煙自芥子袋中逸出,透著淺淡的香味,那是秋瞳傳信而來。
第23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