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瞳,你必須去。”青平王的聲音不急不緩,卻叫人難以反駁,“你尚且年青,不知劍境易入,尋覓鐵券丹書的機會卻十分難得,若要覓卷,必然是乾道師祖早先定好的契機,饒是我也就聽聞這一次。”
秋瞳看向母親,撒嬌道:“母親,我不愿去,你快說說父王……”
她聲音微頓,只見母親依舊低垂著眉目,片刻后才向她揚起個笑,她說:“秋瞳,聽你的父王的罷。”
秋瞳忽然沉默了。
青平王緩緩傾身,于是煙幕中終于出現他的面容,那是一張成熟而俊美的臉,和秋瞳有六分像,只是在歲月的打磨中被剮蹭出些許細紋。
他語氣慈愛,眼神溫和:“我們是妖族,大抵是碰不上鐵券丹書這般機緣的,但在丹書之下,放有一本仙真人經,它很重要,秋瞳,你能拿回來的,對嗎?”
秋瞳前世從未提過此事,便未聽過這本道經,更不知曉父王會想要。
她抬眼看看父親,又看看母親,睫羽輕顫,沉默良久才悶聲道:“有多重要?比我的安危還重要嗎?”
青平王只道:“秋瞳,此事關系狐族,非同小可,現下不便解釋,以后若有機會,父王會原原本本告訴你。”
他不再開口,氣氛也變得沉悶起來,秋瞳又道:“我根本就打不過她,即便僥幸打過,我也未必能尋到那本仙真人經,只為了如此虛無縹緲的事,便是斷去我的七根身骨也無謂嗎?”
青平王不解:“還沒比試,你如何知道自己要輸?父王會幫你的。”
秋瞳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攥,好似又回到與裴瑜斗法那日,她微微閉目:“父王,裴瑜高我一個大境界,無論如何,此行與我而必是一場惡戰,即便如此,我也非去不可嗎?”
聞,她的母親閉上了眼。
青平王挺直身子,煙幕中又只余那塊螭王佩。
“斗法受傷是常事,秋瞳,你是我青平王的女兒,自小順遂,從來無憂,但人總要長大,世上也無白來之事,作為狐族領主之女,你有應當擔起的責任。”
她的恐懼與怯懦,第一次被青平王堵在了喉口。
他曾經說過,秋瞳是狐族最伶俐可愛的公主,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不必在乎他人,那她不想做的事呢?
秋瞳好像未曾問過。
“好。”思及狐族,她還是應了下來。
青平王點頭:“我曾給過你一枚特別的傳音玉牌,你應當記得,比試前按照法令匯入靈力,啟動其間秘陣,我會助你取勝。
秋瞳,萬事總要一事,可不要不戰而退。”
罷,青平王轉身離去,為她準備所謂助力。
靜坐許久,秋瞳才開口:“母親,仙真人經到底有何重要之處?”
“我不知道。秋瞳,你父王這幾年十分神秘,族內許多事務我也并不清楚。”九靈抬眼看向自己的女兒,神色鄭重。
秋瞳,等你回到妖界,娘有一件事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秋瞳愈加不解,可母親卻沒有多的意思,只是叮囑她早些休息,隨即滅了香丸。
煙幕散去,秋瞳怔忡望著月色,心下茫然一片,這件事實在有些恰巧,又實在太過突然。
直至天明,她獨自到小松林間練劍,心中越練越亂,父親那句“擔起責任”始終沉甸甸壓在心頭,揮之不去。
前世的狐族之亂,她雖知道誰是罪魁禍首,卻苦于沒有證據,無法指認而擱置,若是其間解決的關竅正是那本經書呢?若有那本經書助力,父王是不是就能平下動亂?
面上愁苦,心下也并不痛快,她糾結許久,還是收了劍,躲到防風石旁,偷偷拿出那塊玉牌,憑借記憶結印啟動秘陣。
這塊玉牌十分奇特,內里似乎也存有一道靈力,兩相沖抵之下,玉面劃過道道紅線,交匯之間勾出幾個毫不相干的文字,隨即陣法大顯,竟有一個錦盒從中現出。
秋瞳驚得合不攏嘴,她從沒見過如此精妙的法陣,既能傳信,又能傳物,也不知是哪位大能所作。
她收好玉牌,打開錦盒,其間放有一枚丹藥,這便是她所熟悉的了。
秋瞳起身,忍不住提起裙擺踹了防風石幾腳,神色不無委屈,直至疼得眼含熱淚才罷腳,她埋頭擦了擦眼,將藥丸一口吞入,這才提劍往點金臺去。
林斐然在暗處看完全程,心頭疑竇叢生,但看到秋瞳神色那刻,她無聲默然,不由得想到了當初在小松林的自己,想到秋瞳那夜抱著紙鶴坐在寧荷居門前的模樣。
她靜立許久,這才回身向流朱閣而去。
點金臺處,太徽忙得焦頭爛額,他自然看得出眾人不滿張春和的處置,可他又能如何?
先不說裴瑜那已故的師父是張春和的師姐,兩人多少沾親帶故,就說裴瑜本身,靈脈靈骨俱佳,這份天資放到哪個宗門都是掌中之寶,對其有所庇護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他只能先祭出金門旗安撫眾人,再將裴瑜硬生生從點金臺上拽下,讓其余人先行比試。
“諸位,開啟劍境的金門旗在此,我道和宮承諾,只要決出前三人,我等立即動金旗,開劍門,絕不食推諉,以此旗為證!”
經過昨日比試,連勝三場的不過十余人,今日被裴瑜打退三個,傷了一個,剩下的便只有六人,六中選三,只要兩兩相較便好。
裴瑜一臉沉郁地坐在原位,對太徽也是愛答不理,直到秋瞳走入點金臺,她才忽然笑了一聲。
“當真敢來。”
秋瞳卻不理她這番神情,只是懨懨開口:“太徽教長,我與裴師姐還有第三場未戰,可否讓我二人繼續?”
此話一出,登時引來諸多視線。
少女身形窈窕,姿容明媚,只是神情不大爽利,如同雪中一枝蔫了大半的迎春,無甚生機。
許多抽中裴瑜的弟子因無聲放棄,比試不足三場,便都無緣此次劍境一行,但若有想不開的,準備今日來挑戰裴瑜,湊滿三場勝績,也并不無可,仍在規則之內。
但沒有人會這么傻,第一日不比,偏在裴瑜心情極差的第二日迎戰。
太徽吸氣,久久沉寂的良心忽然動了一瞬:“自是可以,但你才入門不久,不如-->>再行磨煉,等下次……”
話未說完,裴瑜便嗆聲道:“師伯此話何意,秋瞳師妹天資亦是過人,否則如何能與衛師兄同進同出,下山伏妖?既然師妹有此想法,我這個做師姐的定當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