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謝九玄的身軀猛地一震。

“你……說什么？”他艱難地開口，聲音因長久的沉默和此刻的震動而沙啞得厲害，“九十九條命？”

這五個字，比天魔的任何攻擊都更加致命。

他以為自己隱藏的天衣無縫，他以為那些被他親手埋葬的輪回，是只有他一人背負的、永不見天日的罪孽。

他以為她每一次的重來，都只是無知無覺的刷新，像被抹去的畫卷，不留一絲痕跡。

“不然呢？”云笑棲看著他那張寫滿了驚濤駭浪的俊美臉龐，心里沒來由地一陣發酸，可臉上的笑容卻愈發燦爛，甚至帶著幾分惡作劇得逞后的狡黠。

她用一種清算舊賬的語氣，大大咧咧地說道：“你以為我真是那種天生的受虐狂，特別喜歡被你花式擊殺來找樂子啊？第一次被穿胸，第二次被冰封，第三次被劍氣絞殺……嘖嘖，九十九次刪號重練，次次不重樣，每次都是頂級的痛苦體驗套餐，花樣百出，創意無限。我說師尊啊，你這份毅力，要是拿去修仙，早飛升了吧？”

她掰手指，一件件數著，語氣輕松得像是在點評一道菜。

“這筆賬，我可一筆一筆，全都拿小本本記著呢。今天我費了這么大勁，打破你家這破爛保安系統，可不就是來找你這個黑心boss好好算算總賬的么？”

那九十九次冰冷的死亡，那九十九次撕心裂肺的痛苦，在她口中，被解構成了一場荒誕不經的黑心游戲。

他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變得比身后的純白空間還要蒼白。

痛苦、愧疚、難以置信、種種復雜到極致的情緒在他臉上交織，讓他那張宛如神造的臉龐，第一次顯露出屬于凡人的脆弱與扭曲。

“對不起……”

他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這三個字。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

云笑棲臉上的笑容倏然收斂，神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

她蹲下身，與他平視，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戲謔與癲狂的眼眸，此刻清澈得如同初生的泉水，倒映出他狼狽不堪的模樣。

“我問你，那個幾百年前，在宗門危難之際，敢笑著對師長說總要有人，身負黑暗，敢用自己的身體當鼎爐，封印域外天魔的少年天才謝九玄”

“他，死了嗎？”

這一問，抽走了他最后一份偽裝。

少年謝九玄緩緩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黯淡的陰影。

“他已經死了。從他引魔入體，用道心上鎖的那一刻起，就死了。現在剩下的，不過是一個被黑暗污染的、茍延殘喘的怪物。一個……連保護自己徒弟都做不到，只能靠一次次殺死她來茍安的廢物。”

“放屁！”

云笑棲猛地站了起來，雙手叉腰，那個天不怕地不怕，能在閻王殿里蹦迪的祖安戰神，又回來了。

她居高臨下地瞪著他，像一只護食的貓，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你要是真死了，那記憶洪流里，你九十九次殺我的時候，握著劍的手為什么會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你要是真成了怪物，為什么還要耗費心神，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用自己的命給我造一個可以回檔的避難所？”

“你要是真的無所謂，為什么每次殺了我之后，都要一個人在風雪里坐一夜，把頭發都做成白毛限定款？為什么要在沒人的時候，瘋了一樣毀掉山頭，然后自己躲起來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