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
心里卻像有小錘子在敲:王懷海這么能耐,要是能拉我弟一把……比去國營商店端盤子強多了!
她深吸一口氣,有點羞赧地開口:“那個……王懷海同志,你……你還缺人手不?我弟,還沒上班呢,人特老實,手也巧,要是能跟著你學……我、我替他謝謝你。”
話一出口,她自己都臊得耳朵尖紅。
王懷海壓根沒多想,隨口道:“行啊,我這幾天正愁沒人搭把手搞天線,你弟要是不嫌累,明天就過來。”
天線組裝,一個人搞不了,得兩人配合。
人,來了更好。
唐艷玲一見王懷海點頭,心里那塊壓了好久的石頭“咕咚”落了地,嘴角不由自主地揚了起來。
這幾年找份正經活兒比登天還難,弟弟跟上他,至少不用天天在街口晃悠、被人戳脊梁骨了。
倆人閑扯了幾句,王懷海伸手從兜里掏出一張紙,遞過去:“唐姐,上面列的東西,你幫我瞅瞅,能拿全嗎?”
唐艷玲二話不說,一把接過來:“成,交給我!”
這次要的玩意兒真不少,足足折騰了二十分鐘,才把東西湊齊。大紙箱塞得滿滿當當,小紙箱也裝得鼓鼓囊囊,加一塊兒326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王懷海拎起大箱子往肩上一扛,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小紙箱?自然甩給了槐花。
這小姑娘主動送上門當苦力,不使喚白不使喚。
別看槐花個子小,扛個幾十斤的紙殼子不在話下。這年頭的女人,誰不是扛著日子過?嬌氣?那叫奢侈品。
倆人一人拎一箱,上街跟搬磚似的,根本走不動。王懷海出了百貨大樓,抬手就招了輛公交,直接打道回府。
到院里,他掏出一塊五遞給槐花:“給,工錢。”
槐花眼睛一亮,立馬把錢捏緊了,連聲道:“懷海哥,你要是再出門買東西,可千萬記得叫我!我腿腳快,人又實誠!”
王懷海笑得敞亮:“放心,下回準找你。”
槐花蹦蹦跳跳走了,王懷海關上門,一屁股坐到凳子上,面前攤開一地零碎——鋁管、螺絲、電線、焊錫,全堆在那兒,像一堆沒組裝好的未來。
其實,八十年代初,電視天線早就有廠家在做了。香港那邊電視劇火得不行,翡翠臺、明珠臺整天播武俠片,南方人看得眼都不眨。聰明的廠家瞅準機會,批量搞天線,賣得跟爆米花一樣。
但那些貨色,全是無源天線,比拉桿天線強那么一丁點,頂多算個“半合格”。
可八木天線就不一樣了——那玩意兒,在這年頭是黑科技級別的玩意兒,能接得清、收得遠,懂行的人掰著手指頭都數得出來。
王懷海就是那個懂行的人。
他從箱子里抽出手臂粗細的鋁管,一根根碼在桌上。這玩意兒,做骨架最合適,輕、導電、不生銹。
尺寸不用算公式,他閉著眼都能報出來。但手不能抖,一毫米差了,信號就歪。
半小時后,骨架搭好了——十來根鋁管,像只鐵臂螳螂趴在地上,有模有樣。
最難的是放大器。
那不是個零件,是個電路。沒點底子,看都看不懂。
可王懷海不慌。他鋪開一張白紙,用鉛筆把電路圖一點點畫出來,再墊張復寫紙,一比一拓到銅板上。接著,拿油性筆一筆一畫描實,像繡花。
然后,倒點三氯化鐵,兌水調成腐蝕液,把銅板往里一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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