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卑斯山的秋天來得早,空氣里已滿是清冽的松針和冷杉氣息。蘇晚晴剛送走下午的家庭教師,正系著圍裙,在開放式廚房里嘗試烤一爐蘋果派,念念在旁邊的小桌子旁專心畫一幅顏色鮮艷的“雪山小屋”,安安則盤腿坐在地毯上,聚精會神地拼著一幅復雜的星空拼圖。烤箱預熱發出低沉的嗡鳴,混合著孩子們偶爾的低聲交談,構成一幅尋常而溫馨的居家圖景。
門鈴就在這時響起。
聲音清脆,卻突兀地打破了室內的寧靜。蘇晚晴手上的動作一頓。這里鮮少有訪客。郵差會在信箱投遞,快遞員會按約定時間送到指定收發點,社區管理員拜訪會提前預約。這種直接按響門鈴的情況,幾乎沒有。
一絲微弱的、久違的警覺,像冰涼的蛇,悄然爬上她的脊背。
“媽媽,有人按門鈴!”念念抬起頭,好奇地望向門口。
安安也停下了手中的拼圖,看向蘇晚晴。
“可能是走錯路了,媽媽去看看。”蘇晚晴盡量讓聲音聽起來輕松自然,解下圍裙,擦了擦手,走向門口。透過門旁的可視對講屏幕,她看到門外站著一個人。
身形高大挺拔,穿著一件深灰色的羊絨大衣,沒有戴帽子,黑發梳得一絲不茍,露出飽滿的額頭和清晰的下頜線。他微微側身,似乎在看庭院里那幾棵開始變黃的山毛櫸,側臉線條在午后偏斜的陽光下,顯得既熟悉又……陌生。
沈倦。
蘇晚晴的呼吸在瞬間停滯,血液仿佛凝固,指尖冰涼。他怎么找到這里的?不是說“線路凈”了嗎?他來做什么?無數個問題在腦中炸開,帶來一陣眩暈。
屏幕中,沈倦似乎察覺到被注視,緩緩轉過了頭,正面看向攝像頭。他的面容比記憶中清減了一些,膚色依舊偏白,但那種重傷后的孱弱和破碎感似乎已褪去大半。眼神……不再是病床上的空茫或孩童般的依賴,也不是過去那種掌控一切的深邃或溫柔。而是一種沉靜的、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的平和。他看起來……“正常”得令人心頭發緊。
他甚至對著攝像頭,極其輕微地、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仿佛知道她在看。
蘇晚晴的手按在門把手上,指節泛白。開,還是不開?他為何而來?警告?糾纏?還是……別的?
念念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媽媽,是誰呀?”
安安也安靜地走了過來,站在她腿邊,仰頭看著她。
孩子們的在場,讓蘇晚晴不得不迅速做出決定。將沈倦拒之門外?以他的能力和……現在的狀態,恐怕不是一扇門能擋住的。讓他進來?在孩子們面前?
電光石火間,她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翻騰的情緒,轉動了門鎖。
門開了。阿爾卑斯山清冷干爽的空氣涌進來,混合著一絲淡淡的、屬于沈倦的、清冽的須后水味道——一種她曾無比熟悉、又極力想要遺忘的氣息。
沈倦站在門口,目光首先落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很深,似乎想在她臉上尋找什么,但又很快移開,落在了她身后的念念和安安身上。他的眼神明顯柔軟了一瞬,嘴角甚至牽起一個極淡的、溫和的弧度。
“念念,安安。”他開口,聲音低沉平穩,略帶一絲沙啞,卻不再是病中的氣若游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