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時,當孩子們終于睡熟,別墅里只剩下阿爾卑斯山風吹過松林的簌簌聲,蘇晚晴才能獲得片刻喘息。她會坐在客廳壁爐前(即使不冷,她也喜歡點著,看跳躍的火光),懷里抱著林婉秋的素描本,或者只是對著火焰發呆。
沈倦怎么樣了?阿默能否應付沈晉和“先生”的后續反撲?沈倦那破碎的意識和那句“走”的指令,究竟是他真實的意愿,還是混亂心智下的產物?那個“安全屋”的地址碎片,還有用嗎?趙霆軒(先生)知道她在這里嗎?他會找來嗎?
無數問題沒有答案,像窗外的群山一樣沉默而壓迫。而心底那絲對沈倦的、復雜的情緒——恨意、殘留的恐懼、那點不該有的心疼、以及對他最終放手(無論是出于何種原因)的一絲難以喻的感觸——也如同壁爐里明滅不定的炭火,時而灼熱,時而陰燃,無法徹底熄滅。
她偶爾會拿出阿默給的那部衛星電話,看著上面唯一的加密號碼,指尖懸在按鍵上方,卻從未撥出。聯系阿默意味著什么?詢問沈倦的現狀?索取更多關于安全屋或沈家內斗的信息?還是僅僅……想聽到一點來自那個黑暗世界的聲音,確認自己并非完全漂浮在真空?
她最終總是將電話放回原處。沈倦切斷了線,她也應該努力切斷。為了孩子們,她必須嘗試在這里,在阿爾卑斯山清冷的空氣和寧靜的景色中,構建一個真正屬于她們母子的、平靜的、沒有過去陰影的新生活。哪怕這需要時間,需要她一點點學習如何做一個真正的、獨立的蘇晚晴,而不僅僅是“沈太太”或“被拯救的受害者”。
日子在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家務瑣事、山間漫步和深夜獨處中,緩慢而平穩地流逝。念念開始喜歡上跟家庭教師學法語,安安對滑雪產生了濃厚興趣。蘇晚晴的臉上漸漸有了一點血色,眼底深處的驚懼在alpine的陽光和孩子們依賴的目光中,似乎被沖淡了些許。
她開始嘗試重新拿起畫筆,畫窗外的雪峰,畫花園里奔跑的念念和安安,畫壁爐里跳躍的火苗。筆觸生澀,卻帶著一種久違的、屬于自己的笨拙的真誠。
自由是沉重的,也是生長的。在阿爾卑斯山下的這座小鎮里,蘇晚晴帶著傷痕,帶著秘密,帶著對未來的不確定,開始了她作為母親、也作為自己的,艱難而緩慢的重建。遠離了風暴中心,但風暴的余波和記憶的潮汐,依舊在每一個寂靜的夜里,拍打著她的夢境。而她,只能在白晝的忙碌和孩子們的依偎中,尋找力量,等待時間將一切尖銳的棱角慢慢磨平,或者,將某些深埋的東西,催化成另一種她尚未知曉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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