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她。她想起沈倦偶爾流露出的、與溫柔表象截然相反的偏執與陰郁,想起他對“控制”近乎病態的執著,想起他主導或參與的、-->>那些游走在灰色甚至黑色地帶的“工程”……這一切,難道有更深、更悲慘的根源?
她按照指示找到了那條隱蔽的排水溝,溝內淤泥濕滑,腐臭難聞,但確實是絕佳的藏身和移動路徑。她在黑暗中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腦中卻不受控制地開始拼湊那些碎片。
逃離廢棄工業區后,她不敢去任何可能被沈倦或沈晉監控的地方,用身上僅存的、之前藏在鞋墊里的少量現金,在黑市買了一部最便宜的一次性手機和幾件換洗衣物,找了一間不需要身份證明的、骯臟破舊的小旅館暫時棲身。
處理傷口、清洗、換上干凈衣服后,她蜷縮在散發著霉味的床角,用新手機連接上旅館微弱的公共wi-fi,開始搜索。
“沈氏老宅火災”的信息不多,似乎被有意淡化處理。但通過一些陳年地方新聞報道的碎片和模糊的網絡傳,她勉強拼湊出一個輪廓:大約二十多年前,沈家位于郊外的祖宅發生嚴重火災,火勢猛烈,造成多人傷亡。當時沈家的掌權人,也就是沈倦的祖父和父親,似乎都在火災中喪生。報道語焉不詳,只說是“意外”,但坊間有零星傳聞提及“家族內斗”、“縱火嫌疑”,最終卻不了了之。
而“林婉秋”這個名字,搜索起來更加困難。幾乎沒有公開報道。但蘇晚晴記得,林婉秋因丈夫頻繁外出攜帶不同女眷,要求沈倦照顧她,在一個夜晚,沈倦照顧她,去世了。
一個可怕的猜想逐漸成形。
如果林婉秋真的是沈倦的親生母親,一個不被家族承認、甚至可能殺害自己親生母親的孩子……那么沈倦的童年和成長,該是在怎樣的仇恨、壓抑、被排斥和扭曲的環境中度過?那場奪走祖父和父親生命的“火災”,真的是意外嗎?一個被家族冷眼相待甚至可能視為恥辱的孩子,在那樣的巨變后,是如何生存下來,并最終反過來吞噬了整個沈氏?
他對“掌控”的執念,對“創造”一個完美依戀對象的扭曲渴望,是否源于幼年時極度的不安全感、被剝奪感和對“母親”形象的復雜心結?他將她“塑造”成蘇晚晴,是否在潛意識里,試圖“找回”或“重塑”那個他從未真正擁有、卻一直渴望的母親的影子?
冰冷的感覺從脊椎蔓延至全身。她一直以為沈倦是純粹的施害者,是冷靜的掠奪者和操控者。但如果……他的殘忍背后,是這樣一段浸透了血與火、背叛與喪失的過往?如果他的扭曲,是更龐大的家族罪惡與悲劇結出的毒果?
這不代表他的罪行可以被原諒。他施加在她、在林曉夢、在無數可能受害者身上的痛苦,真實而殘酷。但知曉這背后的黑暗根源,卻讓蘇晚晴心中那單純的恨意,驟然變得復雜、沉重,甚至……摻雜了一絲她絕不愿承認的、冰涼的悲憫。
她看著手機屏幕上那些模糊而殘酷的信息碎片,仿佛看到了一個年幼的沈倦,站在廢墟與陰謀的陰影里,眼神逐漸被黑暗吞噬。那個倒在血泊中、讓她“跑”的男人,和他身后漫長的、染血的往事,重疊在一起,構成一幅令人窒息的圖景。
真相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更加盤根錯節。沈倦是加害者,或許也曾是受害者。而她自己,究竟是這場跨越兩代人的悲劇中,一個不幸的人,還是某個更大陰謀的關鍵一環?趙霆軒(先生)在其中,又扮演著什么角色?他與沈家的過往,有何關聯?
疑問如同深淵,張開了巨口。蘇晚晴感到一陣眩暈和徹骨的寒冷。她不再是逃離一個單純惡魔的囚徒,而是跌入了一個由幾代人恩怨、罪惡與瘋狂交織而成的、更加龐大無解的迷局之中。前路迷霧重重,而身后,那個為她流血倒下的男人,他的生死未卜,也成了壓在她心頭另一塊沉甸甸的、充滿矛盾的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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