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手機隨手放回床頭柜,摟著她的手臂似乎更收緊了些,指尖重新開始在她手臂上漫不經心地游走,仿佛剛才那通涉及遠方血腥與罪惡的電話從未響起。
“吵到你了?”他低下頭,嘴唇幾乎貼著她的耳廓,溫熱的氣息拂過,卻只讓蘇晚晴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她強迫自己放松肌肉,微微動了動,發出一聲含糊的鼻音,像是被驚醒又未完全清醒,更往他懷里縮了縮,借此動作掩飾身體的顫抖和瞬間加快的心跳。“沒……就是好像……聽到你說話……”她的聲音帶著睡意朦朧的沙啞,完美扮演了一個被輕微打擾的枕邊人。
沈倦低笑了一聲,那笑聲在胸腔里震動,傳入蘇晚晴的耳中。“一點公事。”他輕描淡寫,不再多,仿佛那真的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公事”。
蘇晚晴不再出聲,假裝重新醞釀睡意。然而,她的心臟卻在胸腔里瘋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緬北”、“翡翠”、“礦石”、“廢料”……這些詞如同淬毒的楔子,狠狠釘入了她對沈倦認知的壁壘。這不僅僅是商業上的灰色地帶,這氣息,與之前她驚鴻一瞥的“涅盤”項目那種冰冷的、非人道的“科學”罪惡不同,更帶著一股原始的、血腥的、與遠方土地上的苦難和死亡直接掛鉤的殘酷。
她一直知道他絕非表面那般光風霽月,但親耳聽到他用如此平靜的語氣,處理著可能沾染著血與火的“生意”,那種沖擊力遠勝于看到任何文件圖表。這讓她更清晰地認識到,自己身處的究竟是怎樣的險惡之境,而沈倦溫和表象下的真實面目,又是何等的深不可測與冷酷。
枕邊人是魔鬼。這個認知從未如此刻般清晰、具體,帶著令人作嘔的鐵銹與塵土氣息。她在他懷中的每一秒,都如同躺在即將噴發的火山口,身下是足以將她焚毀的熾熱巖漿。
而更讓她感到徹骨寒意的是,沈倦甚至沒有避開她接聽這通電話。這是一種絕對的、近乎傲慢的自信。他自信她聽不懂,或者,即便聽懂了,也早已被“改造”得不會產生任何威脅。這種將她視為“所有物”、徹底排除在警戒線外的態度,比任何刻意的防備都更讓她感到恐懼與……一種被徹底輕視的、冰冷的憤怒。
她必須更快,必須在他這份“自信”固化之前,找到更有力的東西。耳畔的驚雷已響過,讓她窺見了冰山之下更龐大、更猙獰的陰影。她不能只滿足于記憶的碎片和情感的操控,她需要觸及他真正的命脈——那些流淌著黑色資金的管道,那些隱藏在合法外殼下的非法交易網絡。
夜色依舊溫柔地籠罩著臥室,沈倦的呼吸逐漸變得均勻悠長。蘇晚晴卻睜大了眼睛,在黑暗中,毫無睡意。耳畔似乎還回蕩著那些冰冷的詞匯,混合著他沉穩的心跳聲。身體依舊在他掌控的臂彎里,靈魂卻已抽離,懸于冰冷的高處,俯瞰著這片由謊、罪惡與溫柔假象共同構筑的、令人窒息的無間地獄。
獻祭般的順從仍在繼續,但目標已悄然偏移。她不僅要獲取關于“記憶改造”的證據,更要撕開他商業帝國光鮮的外衣,找到那些與“緬北”、“礦石”相連的、真正的罪證脈絡。每一步,都需更加如履薄冰,因為枕邊人,即是深淵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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