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沈氏財團那座冰冷的大廈里逃也似的出來,蘇晚晴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被抽空,只剩下一個被恐懼和絕望填滿的軀殼。沈倦最后的話語如同魔咒,在她耳邊反復回響。他沒有給她任何拒絕的余地,那不僅僅是一個邀請,更像是一道最后通牒,裹挾著對陸辰宇赤裸裸的威脅。
回到家,念念似乎感受到了母親低落不安的情緒,變得格外粘人,只要蘇晚晴一放下就小聲啜泣。她抱著女兒柔軟溫暖的小身體,心里卻一片冰涼。孩子純真的眼眸,丈夫疲憊卻充滿希望的臉,與沈倦那雙深不見底、充滿占有欲的眼睛交替閃現,讓她備受煎熬。
她該怎么辦?
報警嗎?以什么名義?一個商業巨頭因為十年前的煎餅糾纏她?證據呢?那些“巧合”和“關照”,在法律上甚至構不成騷擾。反而可能激怒他,給辰宇帶來更直接的災難。沈倦的能力,她今天已經親眼見識過了。
告訴辰宇?不,絕對不能。辰宇正直而驕傲,如果他知道了,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去對抗沈倦。可雞蛋怎么能碰石頭?那只會加速他們的毀滅。而且,她要如何向丈夫解釋,這場無妄之災源于她十年前一個無心的舉動?這只會讓他們的關系蒙上陰影,甚至可能產生無法彌補的裂痕。她不能失去辰宇,不能失去這個家。
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絕望。仿佛被困在一個透明的玻璃箱里,能看到外面的世界,卻無法逃離,而箱外的猛獸正悠閑地踱步,隨時可能將箱子擊碎。
接下來的幾天,蘇晚晴在陸辰宇面前強顏歡笑,努力扮演著一個溫柔的妻子和母親。但眼底的憂慮和偶爾的失神,還是被細心的陸辰宇察覺了。
“晚晴,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夜里,他摟著她,輕聲問,聲音里帶著疲憊和擔憂,“總覺得你心事重重。是工作太累,還是……因為我最近太忙,忽略了你和孩子?”他將她的沉默歸咎于自己,這讓蘇晚晴更加心如刀割。
他的關心像一根針,刺得蘇晚晴心臟抽痛。她將臉埋在他懷里,掩飾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悶聲道:“沒有,就是有點累。你別多想,項目要緊。”她不能把他拖進來。這是她招惹來的麻煩,必須由她自己面對。她只能獨自吞咽這份苦澀和恐懼。
慈善晚宴的日子,終究還是到了。請柬早已送到公司,精美厚重,燙金的字體仿佛帶著灼人的溫度。
蘇晚晴站在衣帽間鏡子前,看著里面的自己。她選了一條相對保守的黑色及膝連衣裙,款式簡單,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甚至有些過于樸素。她不想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尤其是那個男人的注意。她只想盡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完成所謂的“設計師職責”,然后盡快離開那個是非之地。
陸辰宇抱著打扮得像個小公主的念念,站在她身后,眼里滿是欣賞:“我老婆真好看。可惜我今天還有個重要的技術攻堅會,不能陪你去。”他語氣帶著歉意,輕輕吻了吻她的發頂,“等你回來,給我講講宴會有多盛大。”他對她的“工作”全然信任,毫無懷疑。
蘇晚晴轉過身,接過女兒,在念念香軟的臉頰上親了親,那柔軟的觸感幾乎讓她落下淚來。她又踮起腳,在陸辰宇唇上印下一個短暫的、帶著訣別意味的吻,仿佛要將他的溫度和氣息牢牢記住。
“照顧好念念。”她輕聲說,聲音有些哽咽,然后不敢再多看他們一眼,仿佛多看一眼就會動搖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線。她拿起手包,轉身出門,背影帶著一絲孤注一擲的決絕。
晚宴設在沈氏旗下的那家私人藝術館。與上次白天的冷清不同,今夜這里燈火輝煌,名流云集。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空氣中流淌著優雅的爵士樂和低聲談笑,構成了一幅上流社會的浮世繪。
蘇晚晴作為設計團隊代表,簽到后便盡量將自己隱藏在角落里,像一株試圖融入背景的植物。她看著眼前這片流光溢彩的世界,只覺得格格不入。這些穿著華服、談笑風生的人們,與她那個有著奶瓶、尿布和丈夫溫暖懷抱的小家,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她感覺自己像個誤入者,渾身不自在。
她的設計作品被完美地呈現出來,得到了不少贊譽。基金會的負責人李經理熱情地向她表示祝賀,并特意強調,笑容意味深長:“蘇小姐的設計真是令人驚艷,沈總看了也非常滿意。”
蘇晚晴的心猛地一沉,強擠出一絲笑容應付過去。他果然在關注著,無處不在。
果然,沒過多久,人群微微騷動,自動分開一條通路。她抬頭望去,看見沈倦在-->>一群人的簇擁下步入會場。
他穿著量身定制的黑色禮服,身姿挺拔,氣場強大,如同暗夜中的君王。所到之處,人們紛紛舉杯致意,他則從容應對,游刃有余。他的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全場,最終,精準地定格在了角落里的蘇晚晴身上。那目光沉靜而具有穿透力,仿佛在說:“你來了,我知道你會來。”
蘇晚晴下意識地想躲,但已經來不及了。沈倦徑直穿過人群,朝她走來。周圍的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在他們身上,帶著好奇與探究。他無視了所有其他問候,目標明確。
他在她面前站定,目光從她簡單的黑裙上掠過,最后停在她因為緊張而微微繃緊的臉上。他手中端著一杯香檳,琥珀色的液體在水晶杯里微微晃動。
“蘇小姐的設計,為今晚增色不少。”他舉起酒杯,語氣是公眾場合慣有的客套,但眼神卻帶著只有她能懂的深意,像是一種無聲的確認和嘲弄。
“沈總過獎。”蘇晚晴垂下眼睫,避開他的視線,聲音干澀,握著酒杯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