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腳踩下地磚的瞬間,地面輕微下沉。陳陌立刻屈膝后躍,身體貼著墻退到巷中段。菌類已經爬過半面墻,灰白的根須在石縫里快速延伸,發出細微的摩擦聲。他屏住呼吸,規則之眼掃向墻體——符文仍在閃爍,節奏被打亂,每七次高頻亮起后出現一次短暫衰減。
他記住了那個間隙。
巷子深處的金屬拖拽聲越來越近。地面震動頻率變高,碎石從墻上掉落。他低頭看自己的手,掌心還在流血,那是剛才劃破的傷口。血滴落在黑色石板上,沒有滲入,而是凝成一顆顆暗紅珠子。
他把刀收回袖中,用帶血的手指在墻面劃出反向符號。這是他在醫院處置室學會的方法。規則對抗規則。墻體震了一下,符文亮度驟降。就在那一秒,他沖了出去。
腳步不能停。
孢子開始飄散,在昏光中像細小的塵粒。他拉高衣領遮住口鼻,眼角余光瞥見菌毯中央裂開一道口子。一只覆蓋銹鐵鱗片的手伸了出來,五指彎曲如鉤,緩緩抓向空氣。
他不再回頭。
沖出巷口時,燈光徹底熄滅。身后傳來沉重的撞擊聲,像是某種機械結構被強行啟動。他沿著原路折返,穿過廢棄街道,霧氣比來時更濃。腳下的輪胎印早已消失,地面只剩下模糊刻痕。
他摸了摸衣兜里的小刀。刀身缺口還在,但還能用。
爬上螺旋坡道前,他靠在鐵門邊喘氣。心跳很快,肋骨處傳來鈍痛,像是被什么東西壓過。他閉上眼,默念“守門人之痕”的每一筆軌跡。那道刻痕不是雕刻的,是有人用手指硬生生劃出來的。指甲崩裂,指骨斷裂,血滲進石頭縫隙。
畫面又浮現出來:白袍男人跪在地上,背后站著三個黑袍人。權杖上有符文。男人每劃一筆,身體就抖一次。最后一筆完成,他倒下,再沒起來。
這不是幻覺。
是規則殘留的記憶。
系統提示是真的。圣域東側第七巷,子時前抵達,可見守門人之痕。這一次沒有誤導,沒有陷阱。地點、時間、結果都對得上。過往那些提示,說謊能避開監視?結果引來更多追蹤。穿紅鞋者不會被替換?那是祭品標記。每一次信系統,都是往死路上走一步。
但這次不一樣。
提示和現實規則痕跡完全吻合。這說明系統本身也在試圖傳遞信息。它不能直接反抗清除程序,只能通過繼承者間接留下線索。
這條提示,是求救。
也是反擊的。
他睜開眼,抬頭看向坡道上方。通道墻壁仍有裂紋,暗紅色液體不再滴落,但地面濕滑。他貼著墻邊走,避免踩到可疑區域。頭頂燈管忽明忽暗,卻沒有爆裂。他知道這不是偶然。系統內部正在運轉,所有外部現象都是副產品。
真正的危險不在眼前。
而在接下來的選擇。
他必須回去。
李晚秋還躺在圓形大廳里。她右手抬著,指尖指向出口。聲音斷續:“去……別留……”那不是命令,也不是誘惑。是求救。她的金紋在逆轉,意識快要被接管。如果他不回來,她會徹底異化。
他們是雙繼承體。
清除程序的目標就是他們兩個。
分開才能打破鎖定。
可他也清楚,她知道的東西比任何人都多。她是lwq-07,守門人后代。實驗記錄顯示情感干擾成功率低——說明她有自主意志。她不是工具,也不是敵人。
他是靠著她的指引才走到現在的。
巷子里的畫面閃過腦海。那只鐵鱗手正慢慢爬出菌毯。巷道已被激活,不會再允許任何人進入。他已經拿到了需要的信息。現在要做的,是活著帶回這些信息。
他加快腳步。
回到圓形大廳入口時,鐵門虛掩著。他推開門,里面漆黑一片。六扇門依舊緊閉,鏡面無光。他打開規則之眼,視野泛起淡藍微光。地面上有灰燼殘留,排列方式與李晚秋身上的金紋走向一致。
她還在原來的位置。
蜷在地上,左手不動,右手仍抬著,指向出口方向。頸側金紋緩慢順時針轉動,速-->>度比之前慢了一半。她還沒完全失控。
陳陌走近,蹲下查看。她的呼吸很弱,幾乎感覺不到。他伸手探她脈搏,指尖碰到皮膚的剎那,她手指抽動了一下。
不是無意識反應。
是回應。
“我回來了。”他說。
她沒睜眼,嘴唇微動,聲音極輕:“……看到了?”
“看到了。”
“記下了?”
“記下了。”
她喉嚨里發出一聲短促的氣音,像是松了口氣。然后右手緩緩放下,手臂落地時毫無力氣。
陳陌盯著她頸側的金紋。那道紋路正在微微發燙,顏色由金轉灰。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系統正在強行改寫她的身份編碼。如果繼續下去,她會變成清除程序的一部分。
必須打斷連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