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秉文沒急著回答,徑直走過去,蹲在棋盤前,拈起一枚白子,慢悠悠道:“陪我下盤棋。”
獨孤行一愣,點頭道:“行。我執黑,先行。”
棋盤上,黑白交錯,落子聲清脆。盧秉文下著下著,突然開口問:“臭小子,若一樁恩怨,過去了幾十年,還有報仇的意義嗎?”
獨孤行手握黑子,頓在半空,皺眉道:“前輩問晚輩這種問題,合適嗎?”
盧秉文哈哈一笑,落下一子,“有什么不合適?就想聽聽你這小輩的看法。”
獨孤行低頭思索,片刻后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盧秉文挑眉,放下白子,笑問:“若不是君子,只是小人呢?”
獨孤行想了想,抬起頭來,回答道:“小人比君子記仇,百年不晚。”
盧秉文愣了一下,隨即放聲大笑,笑聲在后院回蕩,驚得樹上近日來筑巢的春鳥撲翅飛起。“好!說得好!”他拍了拍大腿,落下一子,“若不是你跟那姓陳的扯上關系,我還真想收你當徒弟。”
獨孤行淡淡一笑,落子應對,“盧前輩,我現在可不想做誰的徒弟。做徒弟得聽師父使喚,活得不自在。”
盧秉文瞇眼,拈著白子,突然地冷不丁道:“我知道你有龍瞳的事。”
獨孤行心頭一震,手指微僵,棋子懸在半空。他不動聲色,放下棋子,平靜道:“哦?”
盧秉文笑了笑,繼續落子:“別緊張,我這把年紀,什么沒見過?龍瞳稀罕,可也沒到嚇人的地步。”
獨孤行低頭,盯著棋盤,沒接話。
盧秉文頓了頓,試探道:“你父親,是不是當年被道德生殺的那頭蛟龍?”
獨孤行呼吸一滯,低頭掩飾情緒,“繼續下棋吧,別聊這些。”
盧秉文嘆了口氣,笑了笑,“行,不聊這些晦氣的。”他落下一子,棋盤上白子連成一線,隱隱占據上風。
獨孤行盯著棋盤,忽地開口,“盧前輩,你為什么要殺大驪國君?”
盧秉文手一抖,白子掉在棋盤上,滾了兩圈,停在黑子旁。他沉默良久,眼神復雜,像是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當年國君立儲,我站錯了隊。太子上位后,污蔑我盧氏謀反,滿門被滅,只剩我和我那小孫女。”
獨孤行沉默,這種事他無從評說。
盧秉文苦笑,自嘲道:“你說我是不是很可笑?明明是自己站錯隊,害了家人,還想著報復別人。”
獨孤行低頭,落下一子,沉聲道:“報仇的事,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講。”
盧秉文一愣,隨即又大笑了起來,“好!說得好!沒那么多道理!”他起身,朝后院小屋里走去,扔下一句:“明天一早,去云水港,我帶你們去劍敦山。”
獨孤行抬頭,看著他的背影,低聲道:“多謝。”
盧秉文沒回頭,擺擺手,返回了自己的房間。
后院重歸寂靜,獨孤行低頭看著棋盤,黑白交錯,勝負未分。他輕嘆一聲,對腦海中的陳天星道:“這局棋,你覺得誰贏?”
陳天星淡淡道:“臭小子,你贏不了盧秉文,但這場局,你已經贏了一半。”
獨孤行皺眉,沒再追問,起身吹滅油燈,走向柴房。此時,白紓月早已熟睡,不知為何,臉上還帶著絲絲紅暈,嘴角還帶著淺笑。
獨孤行嘆了口氣,隨便找了個遠離她的角落,也躺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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