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船在老海的操控下,像一只靈巧的海燕,在猙獰的礁石縫隙中穿梭。
陳明月站在船頭,手里舉著一盞小小的煤油燈,那是她唯一的“武器”。
她看到“海鯊”號的探照燈,果然被她吸引了過來。那道巨大的光柱,死死地鎖定著她的漁船,將她暴露在茫茫大海的中央。
“就是現在!”她對著老海大吼。
老海會意,猛地拉響了船上的汽笛。
“嗚――”
尖銳的汽笛聲,在風雨交加的海面上,顯得格外刺耳。
“海鯊”號上的趙鐵鷹,看到那艘漁船不僅不逃,反而鳴笛挑釁,頓時怒火中燒:“給我追!把那艘船給我逼到鬼哭礁上撞碎了!”
“海鯊”號調轉船頭,咆哮著朝漁船沖了過來。
而就在“海鯊”號被引開的瞬間,陳明月猛地將懷里的油布包裹,塞進一個防水的竹筒里,然后一頭扎進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中!
“老海!你自己保重!”
她在水下大吼一聲,然后憑借著出色的水性,向著與漁船相反的方向,那片“月牙縫”深處,奮力潛游而去。
冰冷的海水瞬間包裹了她,巨大的壓力讓她幾乎窒息。她咬緊牙關,拼命地劃水,肺部像要炸開一樣。
她不能死。
她還有任務沒有完成。
她要像一條魚一樣,在這片屬于她的海洋里,游向勝利的彼岸。
五
“海鯊”號追了許久,才發現上當了。
那艘漁船在鬼哭礁深處擱淺了,船上空無一人,只有那盞孤零零的煤油燈,還在風雨中搖曳。
“混蛋!”趙鐵鷹氣得暴跳如雷,“給我搜!給我把這片海域翻個底朝天!一定要把那個送信的人給我找出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要找的人,此刻已經像一條美人魚一樣,悄無聲息地潛過了“月牙縫”,游到了“海鯊”號的雷達盲區。
陳明月從海水中探出頭,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她看到,在不遠處的“望夫崖”下,停泊著一艘掛著“海鷗”旗的中型指揮艦。那是共軍的先頭指揮艦!
她拼盡全力,向著那艘船游了過去。
“什么人!”艦上的哨兵發現了她,立刻舉起了槍。
“別開槍!”陳明月用盡全身力氣,喊出了那句接頭暗號,“我是來送詩的!”
“詩?什么詩?”
“‘孤燈寒照雨,深竹暗浮煙。舊業已隨征戰盡,更堪江上鼓鼙聲。’”
哨兵愣住了。
這時,一個身穿軍裝的中年男人,從船艙里走了出來。他身形魁梧,面容堅毅,眼神里透著一股久經沙場的殺伐之氣。他就是這次登陸行動的總指揮,陳司令。
“讓她上來。”陳司令沉聲道。
哨兵放下了繩梯。
陳明月抓住繩梯,手腳并用地爬上了指揮艦。
她渾身濕透,嘴唇凍得發紫,懷里卻還緊緊地抱著那個竹筒。
她走到陳司令面前,用盡最后的力氣,將竹筒遞了過去。
“報告首長……”她的聲音微弱,卻無比清晰,“臺北地下黨,代號‘海燕’成員陳明月……向您報道。這是林默涵同志,用生命換來的情報……請……請務必小心……魏正宏的‘海鯊’號……就在前方……”
話音未落,她眼前一黑,終于支撐不住,暈倒在甲板上。
六
陳司令接過竹筒,打開一看,里面是那張畫得密密麻麻的草紙。
他只是看了一眼,眼神瞬間變得無比凝重。
“立刻傳令!”他沉聲下令,“所有艦隊,改變航線!繞道‘情人灘’北側的‘斷魂谷’登陸!同時,派出兩艘魚雷艇,佯攻‘海鯊’號,為我們的主力艦隊爭取時間!”
命令迅速下達。
沉寂的海面上,數十艘戰艦的燈光同時亮起,如同一條條蘇醒的巨龍,向著新的目標,全速前進。
陳司令抱著那份情報,看著甲板上昏迷不醒的陳明月,眼神里充滿了敬佩和感動。
他摘下自己的軍帽,鄭重地蓋在她的身上。
“通知所有同志,”他沉聲道,“從今天起,我們不再是在黑暗中摸索的孤軍。我們有了眼睛,有了耳朵,有了指路的明燈。”
“這場仗,我們贏定了。”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即將過去。
東方的天際線上,一抹微弱的晨曦,正努力地穿透厚重的云層,灑在波濤洶涌的海面上。
海燕在晨曦中展翅高飛,發出一聲清脆的鳴叫,向著那片即將迎來光明的海岸,義無反顧地飛去。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