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月是在一陣劇烈的顛簸和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醒來的。
她猛地從行軍床上坐起,頭部傳來一陣劇烈的眩暈。她下意識地摸向懷中,那個竹筒已經不在了。
“你醒了。”
一個沉穩的聲音傳來。陳司令正站在艙窗前,背對著她,望著外面炮火映紅的海面。
“首長……”陳明月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被陳司令揮手制止了。
“躺下。你的任務完成了,現在這里是我們的戰場。”陳司令轉過身,眼神里充滿了贊許,“小陳同志,謝謝你。你送來的情報,救了我們幾千名戰士的性命。”
他指了指窗外。
透過被硝煙熏黑的舷窗,陳明月看到了令她畢生難忘的一幕。
遠處的海面上,火光沖天。那是“鬼哭礁”的方向。魏正宏的“海鯊”號巡邏艇,正對著一片空無一人的海域瘋狂傾瀉著炮彈。他們被那艘廢棄的漁船和佯攻的魚雷艇死死地拖在了那里。
而他們這艘指揮艦,以及身后由數十艘漁船和小炮艇組成的艦隊,已經悄無聲息地繞過了“鬼哭礁”,穿過了那條只有老海才知道的、名為“斷魂谷”的隱秘水道,正全速逼近情人灘的北側登陸點。
“我們……成功了?”陳明月的聲音有些顫抖。
“是的,成功了。”陳司令的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多虧了你的情報,我們避開了魏正宏的主力。現在,我們正趕在他們回防之前,登陸基隆!”
就在這時,一名通訊兵沖了進來,聲音激動得發抖:“報告!先頭部隊已成功搶灘登陸!岸上的‘燈塔’同志已經發來了信號!”
“好!”陳司令猛地一揮手,“全軍突擊!目標,情人灘!”
二
與此同時,臺北,軍情局大樓。
魏正宏的臉色,比窗外的暴雨還要陰沉。
他站在巨大的作戰地圖前,手指著基隆港的方向,指尖因為憤怒而劇烈顫抖。
“你說什么?共軍的主力,從北側的‘斷魂谷’登陸了?!”他猛地轉過身,死死地盯著跪在地上的趙鐵鷹,“趙鐵鷹!你不是說,你已經封鎖了所有航道,擊沉了所有可疑船只嗎?!他們是怎么過去的?!”
“局座……我……我也不知道啊……”趙鐵鷹嚇得渾身發抖,“我……我把所有的兵力都壓在了‘鬼哭礁’和‘望夫崖’……沒想到他們……沒想到他們竟然找到了‘斷魂谷’那條廢棄的水道……”
“廢物!一群廢物!”魏正宏一腳踹翻了旁邊的椅子,“那個送情報的人呢?抓住了嗎?!”
“沒……沒有……”趙鐵鷹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們只找到了一艘擱淺的漁船……人……人不見了……”
“不見了?”魏正宏的眼神里充滿了殺意,“趙鐵鷹,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一意孤行,放走了多少條大魚?!林默涵!那個‘海燕’的頭目!他不僅沒死,還把情報送出去了!現在,基隆要丟了!我們的防線,要被撕開一個大口子了!”
趙鐵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林默涵?他……他還活著?”
“你以為呢?”魏正宏冷笑一聲,“你被他耍了!他根本沒想過要逃!他留在臺北,就是為了把你的注意力吸引在這里,好讓那個女人,把情報送出去!”
他走到趙鐵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這個蠢貨。你不僅丟了基隆,還丟了我們整個臺灣的未來。”
趙鐵鷹癱軟在地,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知道自己完了。
三
情人灘北側,斷魂谷出口。
陳明月堅持要跟著陳司令,站在甲板上,親眼看著戰士們登陸。
海風依舊凜冽,但空氣中已經彌漫著一股濃重的火藥味和血腥味。遠處的沙灘上,槍聲和爆炸聲連成一片,那是先頭部隊和岸上的“燈塔”同志,正在與魏正宏的留守部隊進行著激烈的交火。
“我們的同志,已經在岸上堅持很久了。”陳司令看著那片火光,沉聲道,“他們就像一座座燈塔,為我們指引著方向。”
他轉頭看向陳明月:“小陳同志,等登陸穩定了,你有什么打算?”
陳明月沒有立刻回答。
她看著那片被炮火照亮的沙灘,看著那些在槍林彈雨中沖鋒的年輕身影,想起了林默涵,想起了江一葦,想起了所有為了這一天而犧牲的同志。
她的眼眶濕潤了。
“首長,”她深吸一口氣,聲音堅定而清晰,“等打下了基隆,我想留在這里。我想……去找到默涵的下落。如果他還活著,我要帶他回家。如果他……犧牲了,我也要找到他的尸骨,把他埋在我們能看到大海的地方。”
陳司令沉默了片刻,重重地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就在這時,一名通訊兵再次沖了過來,手里拿著一份電報,臉上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神情:“首長!臺北發來急電!”
“念!”
“電文是……是從軍情局內部發出來的!”通訊兵的聲音充滿了震驚,“內容是……‘孤鴻已逝,雁陣南歸。黎明將至,珍重萬千。――h’”
陳明月的身體猛地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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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林默涵。
孤鴻已逝。
他在告訴她,他已經離開了那個充滿危險和謊的地方。他用“逝”這個字,宣告了“林默涵”這個身份的徹底死亡,也宣告了他作為一個真正的戰士,獲得了新生。
雁陣南歸。
他在告訴她,他的任務完成了,他正在回家的路上。
黎明將至,珍重萬千。
他在向她告別,也在向她祝福。
陳明月抬起頭,看著東方的天際。
那里的烏云,正在逐漸散去。一抹微弱的晨曦,終于刺破了厚重的云層,灑在了波濤洶涌的海面上,將海水染成了一片溫暖的金色。
新的一天,終于來了。
她緊緊地攥著拳頭,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暖。
默涵,你看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