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潑灑在北辰學府的上空。已是深秋，晚風帶著刺骨的涼意，卷起地上枯黃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輕響，仿佛無數細小的生靈在竊竊私語。學府內的路燈散發出昏黃的光暈，勉強驅散小片范圍的黑暗，卻讓更遠處的景物愈發顯得影影綽綽，深邃難測。

林夜獨自一人，漫步在通往宿舍區的小徑上。他剛結束了每晚雷打不動的源力修煉，體內的源力渦旋比初入啟明時凝實了少許，但進展依舊緩慢得令人心焦。尤其是最近幾日，他感覺自己仿佛觸碰到了一層無形的壁壘，無論如何引導《基礎源力引導術》，吸收轉化源質的效率都大打折扣，源力增長幾乎陷入停滯。

這種停滯感讓他心煩意亂。學府的生活看似充實，文化課、實踐課、體能訓練排得滿滿當當，周圍都是天賦不俗、干勁十足的同學，尤其是那個張浩，時不時投來的挑釁目光，更是無形中增添了幾分壓力。林夜深知，在這個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涌動的世界里，實力才是一切的基礎。沒有實力，別說探尋父母失蹤的真相，就連自保和保護妹妹林月都可能成問題。

他的“源初印記”雖然特殊，那混沌色的漩渦至今無人識得，帶來的吞噬能力也曾在實戰中偶現奇效，但平日的修煉上，似乎并未展現出太過驚人的優勢，反而因為其特殊性，讓他對標準的修煉法門總有種隔靴搔癢、難以盡全功的感覺。

“唉……”林夜輕輕嘆了口氣，白色的水汽在冰冷的空氣中迅速消散。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戴在手指上的那枚古舊戒指，冰涼的觸感傳來，依舊沒有任何反應。自從在界隙中得到它后，除了最初幾次微弱的悸動和那些支離破碎的信息碎片，這戒指大多時間都沉寂得如同死物。

“難道是我的方法不對？還是這印記本就與眾不同，需要特殊的修煉方式？”他喃喃自語，眉頭緊鎖。

心思煩亂間，他并未沿著慣常的路徑返回宿舍，而是鬼使神差地拐進了一條僻靜的小路。這條路通往學府的后山，據說那里有一片廢棄的老校區，平時少有人至，近乎學府默認的“禁區”之一。校規雖未明令禁止前往，但學長學姐們大多語焉不詳，只提醒新生不要輕易靠近。

此刻，林夜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靜靜，梳理一下紛亂的思緒。晚風吹過路旁高大的喬木，枝葉搖曳，投下晃動的陰影，如同張牙舞爪的鬼魅。周圍的燈光愈發稀疏，環境變得幽深而寂靜，只有他的腳步聲和風聲清晰可聞。

越往里走，空氣中的涼意似乎更重了些，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不同于尋常秋寒的陰冷。林夜放緩了腳步，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啟明三階的修為賦予了他超越常人的五感，他能聽到更遠處蟲豸的鳴叫，能看清黑暗中更多的細節，也能隱約感知到空氣中流淌的、極其稀薄的游離源質。這片區域的源質，似乎比學府其他地方更加惰性，也更加……雜亂。

忽然，他耳廓微動，聽到了一陣極有規律的、“沙——沙——”的聲響。這聲音緩慢而持續，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突兀。

有人？這么晚了，誰會在這里？

林夜心生警惕，收斂氣息，借著樹木和建筑物的陰影悄然靠近。聲音的來源是一片不大的小廣場，廣場中央立著一座早已干涸的噴泉水池，雕像斑駁，爬滿了枯藤。而聲音，正來自于廣場邊緣。

只見一位穿著灰白色舊式保潔服、須發皆白的老人，正佝僂著腰，握著一把巨大的竹掃帚，不緊不慢地清掃著地上的落葉。他的動作看起來平平無奇，甚至有些遲緩，仿佛只是日復一日完成著枯燥的工作。那“沙沙”聲，正是掃帚劃過地面發出的。

一個掃地的老人？這么晚還在工作？林夜微微一愣。他仔細觀察著老人，老人面容蒼老，布滿了深深的皺紋，眼神渾濁，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對林夜的到來毫無所覺。他身上的氣息平平無奇，就像任何一個普通的、未曾覺醒的老人家。

然而，林夜心頭卻掠過一絲奇異的感覺。這片區域源質異常，環境陰冷，一個普通老人深夜在此掃地，竟沒有絲毫畏寒或不適？而且，他的動作……林夜凝視著老人揮動掃帚的軌跡，那動作看似緩慢笨拙，一遍又一遍地重復，卻隱隱透著一種難以喻的協調感，仿佛與周圍的環境，與那拂過的晚風，產生著某種極細微的共鳴。

就在林夜暗自觀察之際，一陣較強的夜風卷過，猛地將老人剛剛掃成一堆的落葉吹散了大半，枯葉打著旋兒飛得到處都是。

“唉，人老了，不中用了，連風都來欺負。”老人停下了動作，望著再次變得狼藉的地面，輕輕嘆了口氣，聲音沙啞，帶著一絲無奈的笑意，卻并無多少懊惱。

他搖了搖頭，并未急著重新去掃，而是拄著掃帚，微微喘息著，抬頭望了望昏沉的夜空，喃喃自語道：“掃了又亂，亂了再掃……這地上的落葉，就像心里的雜念，哪能一下子掃得干凈呢？欲速則不達，欲速則不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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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聲音不大，卻像一枚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清晰地傳入了林夜的耳中，在他心湖里蕩開層層漣漪。

地上的落葉……心里的雜念？欲速則不達？

這幾個字仿佛帶著某種奇特的力量，瞬間擊中了林夜這些日子以來的焦躁與困惑。他追求修煉速度，急于突破瓶頸，反而雜念叢生，心神不寧，導致效率低下，這不正是“欲速則不達”嗎？

老人似乎這時才注意到站在陰影里的林夜，他緩緩轉過頭，渾濁的目光落在林夜身上，臉上露出一絲和善的、略帶詢問的笑容：“小伙子，這么晚了，不去休息，跑到這老地方來做什么？這里晚上可不太平，聽說……鬧鬼哦。”他說到最后兩個字時，語氣故意壓低，帶上了幾分神秘兮兮的味道，像個老小孩。

林夜從思索中回過神來，連忙從陰影中走出，對著老人恭敬地行了一禮：“老先生，我是北斗學府的新生，名叫林夜。晚上修煉有些煩悶，無意中走到這里，打擾您工作了。”他對老人用上了敬語，直覺告訴他，這位老人絕不簡單。

“新生？林夜？”老人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目光在他手指的戒指上似乎微微停頓了一瞬，快得讓林夜以為是錯覺，“嗯……氣息浮而不沉，神光外散內虛，是遇到檻兒了？”

林夜心中一震！這老人一眼就看出了他修煉遇阻的狀態？他果然不是普通人！

“老先生慧眼，”林夜態度更加恭敬，“學生近日修煉，確實感覺進展緩慢，源力凝滯，仿佛有無形壁壘阻擋，心中焦躁，卻不得其法，還請老先生指點迷津！”

“指點？”老人呵呵笑了起來，搖了搖頭，“我一個掃地的老頭子，能指點你們這些天之驕子什么？不過是活得久了，見得多了，瞎琢磨幾句罷了。”

他頓了頓，用掃帚柄輕輕敲了敲地面，發出篤篤的輕響：“你說源力凝滯？像這地上的泥，堵住了，水就流不暢快，是不是？”

林夜連忙點頭：“正是如此感覺！”

“那你是想強行把水灌進去，沖開這淤泥呢？”老人慢悠悠地問，“還是想想，這淤泥是怎么來的？又該怎么自然地把它疏通開？”

林夜怔住了。他之前的想法，確實是試圖吸收更多源質，強行沖擊那層壁壘。

老人看著他若有所思的表情，繼續道：“修煉啊，有時候就跟掃地一樣。你看我掃這葉子，光盯著眼前這一片，風一吹就傻眼。你得看看風從哪兒來，葉子往哪兒落，順勢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