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準噶爾那邊剛有點起色,一個個請功、要餉、彈劾對手的折子比雪片還多!
那幫殺才,仗著有點戰功就尾巴翹上天!
還有江南!江南奴變!
那幫賤奴、匠工、漕棍,竟敢聚眾作亂,攻打士紳府邸,焚燒田契!
內閣諸位老先生天天在朝會上捶胸頓足,說此風不可長,要速派大軍剿滅!
凡捕獲者,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朱伯淙喘了口氣,似乎想把胸中的郁結全都吐出來:“兵餉!
糧草!
安撫士林!
穩定江南稅賦!
哪一件不是迫在眉睫的要務?
誰有閑工夫去管萬里之外,一個破島上的幾個蟊賊?
還招安?
他們配嗎?
兵部的人聽說這事,都覺得稀奇。
南洋兵馬司?
那不是早就名存實亡的空頭衙門么?
當初隨便丟出去糊弄人的名頭,還真有人撿起來當招牌了?”
崔卓華的心,隨著朱伯淙的每一句話,一點點沉下去。
他預想過冷遇,卻沒想過是如此徹底的忽視。
他試圖再次強調:“大人,李知涯此人非同小可,其志不小。他如今盤踞呂宋,若坐視不管,將來……”
“將來什么將來?”
朱伯淙不耐煩地揮揮手:“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
眼下江南的亂子要是平息不了,才是真正動搖國本!
至于你那封信……”
他終于紆尊降貴般,用兩根手指拈起那封信,隨手丟在案角那堆積如山的文書最上方,仿佛丟棄一件無關緊要的垃圾。
“放著吧。有空我自會看看。沒事你就先下去,好生養傷。最近衙里事多,別添亂。”
崔卓華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么,但看著朱伯淙那已經重新埋首于卷宗、明顯不愿再搭理他的姿態,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他默默地行了個禮,退出了值房。
院中的冷風一吹,崔卓華才感覺自己的臉頰有些發燙,那是屈辱和無力感交織的結果。
“碰釘子了吧?”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
崔卓華回頭,看見燕宣禮大步走來。
燕宣禮綽號“滄浪蛟”,身量長大,筋肉虬結,古銅色的皮膚在北鎮撫司的灰墻背景下顯得格外油亮。
他是崔卓華過命的兄弟,排行老六。
“六哥。”崔卓華嘆了口氣,“上面……根本不在意。”
燕宣禮攬住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老九,別往心里去。
爺最近心情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尋經者、無為教,兩樁差事都辦得憋屈。
而且現在所有人的眼睛全盯著江南那攤爛事呢。”
他壓低聲音:“再說了,咱們錦衣衛,說到底不就是皇帝手里的刀?
他們指哪兒,咱們打哪兒。
他們現在不指南洋,咱們急有什么用?”
這時,另一個矮壯漢子也從旁邊的文書房里踱了出來。
正是百戶王名彰,人稱“鐵尺判官”,主要負責刑名律例和文案工作,是眾兄弟里的大哥。
“大哥。”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