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廠衛背后的目的是解封港口。
李知涯的手指緊緊攥著那張薄薄的紙條,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窗外的天色已經大亮。
陽光透過窗欞,照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
眼神深處,冰與火正在交織、碰撞。
岷倫洛教堂的鐘聲,隱隱約約,從北城方向傳來。
巳時三刻,快到了。
鐘露慈的親筆字條,像一把小刀,精準地劃破了他強行維持的冷靜外殼。
那些被死死鎖住的擔憂、焦灼、憤怒,此刻仿佛找到了決堤的縫隙,洶涌地沖擊著他的理智。
幾乎要打亂他所有的深思和計劃。
去,還是不去?
這是一個兩難的陷阱。
就在這心緒翻騰、難以決斷的關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公廨內的凝重氣氛。
一名負責守衛港口的兵士快步跑了進來,單膝跪地匯報:“把總!港口有船請求入港!”
李知涯心神正亂,乍一聽,耳中捕捉到的仿佛是“有船出港”。
他猛地轉頭,眼神銳利如刀,一股駭人的氣勢瞬間騰起,嚇得那兵士一個哆嗦。
好在旁邊的耿異反應快,隨口追問了一句:“慌什么?說清楚,什么樣的船進港?”
兵士咽了口唾沫,趕緊補充:“是、是!就……一艘普通的中等商船唄,請求進港靠岸。”
李知涯這才反應過來,強壓下心頭躁動的殺意。
他深吸一口氣,恢復了平日的語調,問道:“掛的什么旗幟?從哪里來的?”
兵士回答:“懸掛的是佛朗機(葡萄牙)旗幟,看航向,是從南邊香料群島那邊過來的。”
“南邊來的……”李知涯喃喃道,緊繃的神經稍微松弛了些,“不是北邊。”
他揮了揮手:“按規矩例行檢查,沒有問題就放進來,不必刻意刁難。”
“是!”兵士領命,退了出去。
小小的插曲過去,公廨內的眾人重新將注意力拉回如何營救鐘露慈這個核心難題上。
爭論、猜測、擔憂,氣氛依舊壓抑。
然而,沒過太長時間,港口那邊又來了人。
還是剛才那個兵士,臉上帶著點古怪的神情匯報:“把總,剛才靠港的那艘佛朗機商船上,下來一個人。他自稱是您的故人,說什么都要立刻見您。”
曾全維正煩著呢,聞沒好氣地牢騷:“什么倒霉催的故人?見把總也不挑個好時候?沒看見這兒正忙著嗎?”
李知涯卻心中一動,某種可能性閃過腦海。
他抬手止住了曾全維的抱怨,淡淡道:“見就見吧。非常時期,萬一……真是咱們哪位意想不到的熟人呢?”
他這話一說,耿異、常寧子幾人也都回過味來。
佛朗機船……故人……
幾人面面相覷,眼中都透出幾分驚訝和期待。
“難不成是……那個佛朗機艦長,迭戈?”耿異壓低聲音。
如果真是那個與他們曾并肩作戰、如今被幾國通緝的迭戈艦長。
那確實是近段時間以來,唯一值得欣慰的好消息了――
至少證明這膽大包天――被他們逼得膽大包天的家伙還活著。
帶著這份隱約的期待,眾人暫時按下了對教堂之約的爭論,等著那位“故人”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