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紙終究包不住火――
或者說,有人根本就沒想讓這張紙包住火。
幾乎是同時,數個不同堂口的徒眾,都“恰好”從不同渠道,“意外”得知了戌字堂庫房銀錢不翼而飛的消息。
這消息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引爆了積累了兩個月的貪婪、焦慮與恐慌。
“咱們的血汗錢啊!”
“姓瞿的,還錢!”
“姓孫的,快快交人!給我們一個交代!”
……
憤怒的人群如同決堤的洪水,從四面八方涌向戌字堂的堂口所在地。
那是一座位于岷埠華人區邊緣的三進院落,平日里還算肅穆。
此刻卻被黑壓壓的人群圍得水泄不通。
叫罵聲、哭喊聲、砸門聲匯成一片,混亂的聲浪幾乎要掀翻屋頂。
孫知燮硬著頭皮出面解釋,聲音在喧囂中顯得微弱無力:“諸位兄弟,稍安勿躁!
瞿祥也是受害者,他已因此事嘔血昏迷,臥病不起了!
我們正在徹查……”
“放屁!誰知道是不是你們戌字堂監守自盜!”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把瞿祥交出來!”
“肯定是他們合伙把咱們的錢吞了!”
……
人群根本不信孫知燮的說辭,情緒越來越激動。
不知是誰先扔出了一塊石子,砸在戌字堂的牌匾上,發出了“哐當”一聲脆響。
這一下,如同吹響了進攻的號角。
混亂瞬間升級!
只見人群中,子堂堂主陸忻。
這位平日里看似溫婉的姑娘,此刻卻柳眉倒豎,杏眼圓睜。
她抄起不知從哪兒摸來的短棍,嬌叱一聲:“戌字堂的狗賊,還我子堂弟兄的活命錢!”
話音未落,一棍子就撂倒了一個試圖上前阻攔的戌字堂徒眾。
而她身旁的辰字堂主楚眉,號稱與陸忻合為“濟南雙姝”的另一位巾幗,更是彪悍。
她直接解下了纏在腰間的軟鞭。
手腕一抖,鞭梢如同毒蛇出洞,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精準地卷住了一名戌字堂小頭目的腳踝。
隨后猛地一拉,便將對方摔了個狗吃屎,緊接著便是劈頭蓋臉一頓猛抽。
其狠辣勁兒讓周圍許多男人都自愧弗如。
這兩位女堂主身先士卒,其手下徒眾更是如同打了雞血,嗷嗷叫著往前沖。
其他堂口的人見狀,也再無顧忌,拳腳如同雨點般朝著戌字堂的人身上招呼過去。
戌字堂的人起初還因理虧而束手束腳。
但眼看同伴被打得頭破血流,泥菩薩也生了土性。
不知誰喊了一聲:“弟兄們,跟他們拼了!難道要白白被打死嗎?!”
反擊開始了。
場面徹底失控,從聚眾示威演變成了大規模的群毆。
拳來腳往,肘擊膝撞,揪頭發,插眼睛,撩陰腿……
市井斗毆的所有招數在這里展現得淋漓盡致。
怒罵聲、慘叫聲、骨骼撞擊聲、器物碎裂聲混雜在一起,奏響了一曲丑陋不堪的混亂交響樂。
幾個打紅了眼的漢子,甚至抱在一起如同滾地葫蘆般廝打。
所過之處,撞翻了一片看熱鬧(實則暗中煽風點火)的“普通徒眾”。
就在這片混亂不堪的戰場邊緣,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
錦衣衛百戶崔卓華,正借著普通徒眾的身份為掩護,悄然立于陰影之中。
他雙手抱胸,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哂笑,冷漠地“觀摩”著眼前這出由他親手導演的鬧劇。
那眼神,仿佛在欣賞一幅絕妙的藝術作品,充滿了創造者的滿足與嘲弄。
很快,徒手互毆已經無法滿足這些殺紅了眼的人們。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