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露慈一雙大眼睛里寫滿了不信。
她微微搖頭:“李叔,你別是故意說這話來寬慰我的。
自打有五行疫以來,不管是我,還是我師父倪先生,都從未見過有一例能自愈的。
此疫兇險,五年必死,乃是常識。”
李知涯神情輕松自若,甚至帶著一絲劫后余生的淡淡笑意:“不管你信不信,事實便是如此。我身上的毒疹已然盡退,咳血凝晶之癥也再未發作。”
“這……這怎么可能?”鐘露慈仍是難以置信,“你就每天什么事都不做,它就自己好了?”她無法理解這種違背她醫學認知的現象。
李知涯心里苦笑,心說我那一個多月在圣地亞哥堡里坐著牢,你倒是得給我機會做其他事啊。
他面上卻不動聲色,解釋道:“當然不是。我用了別的法子――墻上的霉斑。”
“霉斑?”鐘露慈的眉頭蹙得更緊,這答案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不錯,就是墻上的霉斑。”
李知涯比劃了一下:“那時情況糟糕,我也是死馬當活馬醫。
我把那些青黑色的霉斑刮下來,貼在發作最厲害的紅疹傷口上。
之后幾日幾乎不吃不喝,昏沉煎熬。
最后出了一身暢快淋漓的臭汗。
醒來就發現,身上的紅疹竟真的全數消退了!”
鐘露慈聽得怔住,眼中閃過驚異、困惑,隨即陷入深思。
她作為醫者,本能地意識到這看似荒謬的方法背后,或許隱藏著某種未被認知的醫理。
“霉斑……竟有如此奇效?”
她喃喃自語,顯然開始認真思考這種可能性。
李知涯知道點到即止即可。
剩下的研究和驗證,交給這位專業的醫者遠比他自己琢磨要強。
他接著道:“總之,我目前是真用不著這些藥品了。眼下全島戒嚴,藥材難得,價比黃金,你還是先緊著那些更需要救治的人吧。”
看到李知涯之鑿鑿,神色坦然。
加之所述方法雖奇卻也有那么一絲“以毒攻毒”的醫理影子。
鐘露慈總算慢慢說服自己接受了這個難以置信的事實。
她點了點頭:“若真如此,那真是……天大的幸事。”
她雖應下,卻并未立刻轉身離開,似乎還有話說。
李知涯也有心多留她一會兒,便靜靜等著。
鐘露慈猶豫了片刻,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最后還是抬起頭,語氣變得凝重:“李堂主,還有一事……
我近來聽聞,如今在朝廷的宣揚里,你們尋經者……
已成了擴散五行疫、破壞抗疫大計、禍亂天下蒼生的十惡不赦之亂黨、禍首!”
李知涯眼神一凝:“哦?朝廷這是要樹立典型了?”
“尤其是蓬萊鑄造局那邊發生的事――”
鐘露慈壓低聲音:“聽說是什么……
巨大的破壞陰謀,被朝廷挫敗了。
現在外面都傳,是尋經者為了牟利或報復,故意在業石原料里做了手腳,才導致疫病擴散,工坊出事……
北鎮撫司的宗副千戶和蓬萊伯爺,被說成是洞察陰謀、挽救危局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