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還是利益,冰冷的、計算清楚的利益。
接下來宴席間的交談,更印證了他這個想法。
眾人討論的,無非是新來的子、辰、戌三個堂口的人員如何安置,現存六個堂口今后如何統一接受掌經使的直接領導和調配。
但值得玩味的是。
無論是王家寅、吳振湘,還是李知涯手下耿異、常寧子等香主。
在匯報各自堂口情況時,都極有默契地對他們先前從佘山徐家大倉劫掠來的那批凈石絕口不提。
仿佛那批足以讓任何勢力眼紅的寶貴資源,根本不存在一樣。
看來,他們是打定主意,不打算與初來乍到的另外三個堂口“分享”這筆橫財了。
李知涯默默喝著粥,冷眼旁觀。
也好。
他在心里冷笑一聲。
既然沒人提起,那他自然也樂得裝傻。
你們算計你們的,我吃我的。
這頓飽飯,才最實在。
接風宴罷,高向岳便帶著幾個親隨匆匆辭別,趕往港口去接應那三個堂口的兄弟。
寅、午、申三堂的人也各自散去。
李知涯與耿異、常寧子、曾全維一道,返回申字堂在岷埠華人區的住所。
時隔一個多月再度回到那熟悉的院門,李知涯腳步頓了頓。
院子里似乎變了個樣。原本光禿禿的角落如今擺滿了盆栽,各色叫不出名字的花草生機勃勃。
瓊雯――
耿異那位從忘憂館贖出來的相好――
正挽著袖子,拿著個小水壺,小心翼翼地給一株蘭花澆水。
聽見腳步聲,她抬起頭。
目光與李知涯撞個正著。
她眼睛里倏地閃過一絲極快、極尖銳的驚異,但立刻就被一層溫順柔和的笑意覆蓋了。
瓊雯放下水壺,迎上來幾步,聲音一如既往的軟糯:“李堂主,侯香主,曾香主,耿郎,你們回來了。”
常寧子哈哈一笑,指著那些花草:“喲,瓊雯姑娘,這才幾天功夫,院里讓你收拾得可真不賴!有點那個……那個什么雅趣了!”
曾全維也點頭附和:“是哩是哩,看著就舒坦。比咱們這群糙老爺們住時強多了。”
李知涯臉上掛起往常那副略帶憊懶的笑,嗯了一聲,目光從瓊雯臉上滑過,沒做任何停留。
“挺好。”他語氣平常,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常寧子和曾全維還在旁邊說著近日岷埠的趣聞笑話。
李知涯隨口應和著,偶爾扯扯嘴角,笑意卻很難再抵達眼底。
過去一個多月的牢獄之災、背叛疑云、生死搏殺……
像一層無形的隔膜,將他與這看似恢復如常的生活輕輕隔開。
或許是他的表現無可指摘,又或許常寧子他們天生有種粗放的鈍感,竟無人覺察出他這細微的變化――
當然,除了瓊雯。
她偶爾投來的目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慎和探究。
李知涯不多話,一切舉止如同往日復制粘貼。
直到傍晚時分,夕陽給院落涂上一層暖金色的余暉。
常寧子和曾全維勾肩搭背地說要去嘗嘗新開的酒肆,耿異也不知去了何處。
院里一時只剩李知涯與正在收攏花具的瓊雯。
李知涯踱步過去,聲音不高,卻足以讓她聽清:“瓊雯姑娘。”
瓊雯肩膀幾不可查地一顫……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