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異連忙解釋:“堂主,此一時彼一時啊!
您看這戒嚴令,不知道要持續到猴年馬月。
‘俺這里死’城區那邊的生意一落千丈,聽說忘憂館也冷清得很。
洛佩斯夫人養著那么一大幫子人,壓力山大,據說打算清退掉一些……雇員,回籠點資金。
所以才松了口,肯提前放瓊雯走。
機會難得!”
李知涯聽著,心下卻飛快轉著念頭:這一個月下來,自己從未正面回應過洛佩斯夫人那赤裸裸的勒索,她那邊倒也一直沒再來催逼?
轉念又想:也是,如今呂宋島上風云突變。
土著鬧事,戒嚴令下,她一個開妓館的老鴇子,自保尚且艱難,恐怕也無暇再顧得上勒索我們這點“好處費”了。
況且,若她真對我們這三個堂口有太大惡意,耿異這傻大個天天往她那忘憂館跑,豈不早就被下黑手、綁票勒索了?
思來想去,或許確實是自己近來壓力太大,過于多疑了。
這贖身之事,聽起來倒也算合情合理,看不出什么明顯的異常。
于是他沉吟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好吧。需要多少,你去賬房老宋頭那里支取。”
耿異頓時喜出望外,激動得差點跳起來,連連道謝:“多謝堂主!多謝大哥!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一樣從李知涯這兒拿了張親筆批條,像捧著圣旨一樣,興沖沖地就跑去找賬房老宋頭了。
耿異辦事效率出奇的高。
早上拿了凈石和銀錢出去,晌午剛過,竟然就真把他那位“一日見不著面就渾身難受的心尖肉”給領回來了!
對于耿異真把個風塵女子、而且還是以西巴尼亞人開的忘憂館里的紅牌姑娘直接帶回申字堂落腳處的行為。
當時正在院中商量事情的曾全維和常寧子,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倆人張大的嘴巴能塞進雞蛋,一時間連剛剛交談的事務都全然拋諸腦后了。
那瓊雯倒是換了身行頭。
不再是忘憂館里那艷光四射、引人遐想的打扮。
而是換上了一身料子普通、款式樸素的衣裙。
頭發也規規矩矩地挽起,臉上只施了淡妝。
她低眉順眼,亦步亦趨地跟在耿異身后。
進了院子后,竟沖著院里幾位申字堂的頭領人物、甚至包括門口值班的親隨侍衛,一一屈膝行禮。
態度謙卑,舉止看起來倒是頗為得體大方。
而李知涯,在耿異沒回來之前,還努力自我寬慰呢。
歷朝歷代,就連那些讀圣賢書出身的朝廷命官,不也有不少是把秦淮河畔的清倌人贖身出來,納回家中當側室美妾的傳統么?
耿異……好歹以前是惠王府正經侍衛,現在也算我“南洋兵馬司”麾下掛名的百總(雖然連這衙門目前都只是個虛名),勉強……也算半個“官”吧?
繼承一下前輩官員們的“優良傳統”,似乎也……無可厚非?
人家真官找清倌人,你假官找個紅倌人。
心態放平一點,其實也就那么回事,沒必要太較真。
然而,真等親眼看見耿異一臉傻笑、小心翼翼地牽著這位前忘憂館資深服務人員的手,踏進自家院門的那一刻。
李知涯發現自己那套自我安慰的說辭瞬間崩塌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