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岷埠碼頭潮水,漲落間便是一個月過去。
李知涯這一個月的心思,大半全撲在了兩件事上――
像海綿吸水一樣擴充可靠人手,以及螞蟻搬家般囤積各類武器火器。
中間張靜l神秘兮兮地又來過一次,二話不說,只伸手要取走作為尾款的另外十斤凈石。
李知涯一看她這架勢,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
那幾聲響徹土人聚集區的冷槍,看來是完美命中目標,成功點燃了導火索。
果不其然,隨后幾日,岷埠坊間關于總督府震怒、準備調集正規軍鎮壓“土著叛亂”的消息便甚囂塵上,人心惶惶。
李知涯一心巴望著呂宋土著們能爭口氣,多消耗些以西巴尼亞殖民者的實力,最好能拼個兩敗俱傷。
可他萬沒想到,這把火最先燒焦、快要被烤熟的,竟是他自己――
土著與殖民者的沖突驟然升級,總督卡洛斯?桑托斯毫不猶豫地簽署了自西元1565年殖民呂宋以來最為嚴苛的戒嚴令。
嚴控武器、藥品、糧食等戰略物資的出入與交易。
各大聚居區實行嚴格宵禁,即便是能極大帶動稅收和經濟的“俺這里死”城區,也僅在周末兩日方能有限度開禁。
此外,嚴查各聚集地之間的人員流動,盤查身份路引,以防有人暗中資助“叛軍”。
別的幾條,諸如宵禁、盤查,李知涯咬咬牙都能忍。
可這嚴格控制藥品流通,真真是要了李知涯的老命了!
他的五行疫,本就靠著鐘露慈不斷調試方劑、勉強壓制。
病情時好時壞、反反復復,如同走鋼絲,全指著各種各樣的藥材吊著一口氣,隱約才能看見一絲渺茫的治愈希望。
現在總督府一刀切下,所有藥材鋪被嚴密監控。
常規渠道的藥材價格一日之內能跳漲七次,比海潮漲得還快!
當貪婪碰上了管制,黑市便應運而生。
李知涯起初還能通過幾條隱秘渠道,以驚人的高價搞到些救命藥。
可好景不長,風聲越來越緊。
最后連那些膽大包天的黑市藥材販子最后都扛不住壓力,紛紛掛牌歇業,卷鋪蓋跑路了。
別的頭疼腦熱、小病小災,忍忍或許就過去了。
可五行疫這玩意……
忍忍也過去了――
是人直接過去了,一了百了。
李知涯捂著又隱隱作痛的后腰,感受著那十八個毒疹的灼熱。
這才深刻體會到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什么叫“損人不利己”!
心太狠了,算計得太絕,有時候報應來得太快,自己也得跟著遭重!
他恨不得抽自己倆嘴巴子。
日子不好過的,顯然不止李知涯一個。
令他感到十分意外的是,在這個因為缺藥而格外煩躁的早晨,眾人剛起床沒多久。
耿異就搓著手,一臉既興奮又忐忑地湊到他跟前,支支吾吾地提出了一個請求――
他想支取一大筆凈石,或者等值的銀錢,去給忘憂館的瓊雯贖身。
李知涯正為藥材的事焦頭爛額,聞更是詫異,眉頭擰成了疙瘩:“贖身?當時不是說,她那契約還剩差不多四個月嗎?這才過了一個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