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大垣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對小廝吩咐道:“誒!你先別忙這個了!
去,去書局望一眼!問問那個《事后諸葛亮》最新一卷,開了售了沒有?
有的話,就買個五六冊回來!”
小廝趕忙放下茶壺,答應得無比積極:“好嘞!老爺您放心,小的這就去!”
說完,一溜煙就跑出了公廨,執行這重要的文化采購任務去了。
公廨里一下子冷清下來。只剩下爐子上燒水的銅壺發出輕微的嘶嘶聲。
從這城郊的鑄造局到城里最近像點樣子的書局,來回至少也得近一個時辰的腳程。
熊大垣撓了撓肥嘟嘟的雙下巴。
為了打發這段難熬的等待時光,他只得把目光投向書架子上那幾本被翻得卷了邊的舊書。
他伸出粗短的手指,在一排書脊上劃過。
《空空幻》?嘖,已看過三遍了,夢里都能背出情節。
《燈草和尚》?篇幅太短,沒勁,好多“精彩”詞兒他都能默寫出來了。
《姑妄》?寫的倒是不錯,格局挺大,可惜前一百頁……
唉,想起這個熊大垣就一陣心痛。
前年夏天那場狂風驟雨般的腹瀉來得太不是時候,那珍貴的開篇一百頁,早已深度參與了五谷輪回,壯烈犧牲在茅坑里了。
挑揀了半天,最后他還是唉聲嘆氣地,把那本封皮都快摸沒了的《繡榻野史》抽了出來,打算稍作品鑒,重溫舊夢。
可舊書畢竟是舊書,情節早已爛熟于心。
熊大垣翻了幾頁,就有些心不在焉,眼神開始飄忽。
而且他看這類所謂的“世情”小說,又跟外面那些升斗小民、光棍漢們不太一樣。
普通老百姓掙扎求生,能討上個能生養、會過日子的婆姨就算燒高香了。
一大部分人都在“自摸”。
故而他們閱讀這類小說時,往往是加攻速用,或是給平日里壓抑苦悶的情緒找一個廉價的宣泄口。
熊大垣不同。
他本就是世襲的蓬萊伯,打小在錦衣玉食、釵環鬢影的女人堆里長大。
看這些小說時,他往往是借那書里主人公在諸多女子中周旋騰挪的劇情,琢磨自己與府中那龐大女仆團隊的相處之道。
如何施加賞罰、均衡好針對每個人的恩寵、營造一個和諧安寧的家宅環境,才是他熊老爺閱讀時的主要思考方向和樂趣所在。
要說他府上都有哪些女子?
大丫鬟四個,分別喚作纖凝、浮嵐、靈澤、銀索,這叫“云霧雨電”。
副丫鬟八個,步春、繡衣、凌瀨、蜜姝、寶枝、黛i、瓊霜、含朱,這又叫“花鳥魚蟲、筆墨紙硯”。
她們十二人均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
光擱那兒放著看都那么養眼!
可人一多,必分派系。
光是這四個大丫鬟,明面上姐姐妹妹叫得親熱,暗地里就能給他分出十六派來,互相較勁,爭風吃醋。
你問怎么會有十六派的?
拿張草稿紙做個排列組合看看,可能還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