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已是十分沉痛地點了點頭,揮手讓文書官退下。
李知涯見狀,舀起一勺寡淡的粥吹了吹氣,問道:“他跟你說什么了?壞消息?”
迭戈拿起一根大木勺,無意識地攪和著面前那口噗噗冒泡的大鐵鍋,免得底層燒糊,嘆了口氣應道:“剛剛粗略統計出來了。此前在松江取得的凈石……”
他斟酌了一下用詞:“目前還剩六萬四千斤。損失了足足三分之一。”
稍頓了頓,聲音更加低沉:“人員方面,死亡或失蹤,四百五十二名。
受傷的,還有一百五十名,其中很多可能撐不過去。
船只損失兩艘,余下三艘,依照受損程度估算,修補費用折合成貴國的白銀,大概需要……六千兩。”
說到最后“六千兩”的數字時,迭戈眼神飄忽了一下――明顯是往高了報了。
李知涯立刻明白。
這佛朗機艦長是在借比慘,給他們那方爭取后續談判中更多的利益份額了。
但真要論慘,自己這邊還真比不過。
從佘山探路到碼頭突圍,自己這邊滿打滿算,也就是凍死了一幫不聽勸的“魔盜少年團”小孩,外加炮戰時折的兩個尋經者的普通成員。
人員損失微不足道。
財產損失?
更是幾乎沒有,他們本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可誰讓人家佛郎機船隊的確吃了大虧,死了這么多人,船也沉了兩艘。
沒有他們,自己也沖不出松江。
于是李知涯也不拐彎抹角,吹涼了勺里的粥,吸溜一口,直截了當問:“按你們佛朗機的規矩,正常撫恤,一個人,死了,該賠多少錢?”
迭戈似乎沒料到他這么直接,愣了一下,隨即轉頭又和旁邊的文書官低聲嘀咕了幾句,似乎在確認數字。
片刻后,他轉回來,給出了一個范圍:“折算成白銀的話……
輕傷大約一百四十兩,重傷接近七百兩。
如果完全喪失勞動能力或者死亡,最高能達到一千二百兩。”
他說得一臉沉痛,仿佛這個數字是對逝者生命的沉重計價。
這報價聽得旁邊支著耳朵的曾全維直接瞪圓了眼,差點把嘴里的粥噴出來:“多少?一千二百兩?
你們西洋諸國的人命是金子鑄的啊?
這都夠在揚州買個小院再養兩房小妾舒舒服服過下半輩子了!”
迭戈被這突如其來的質疑弄得一噎,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懊惱――
后悔沒再報高點。
隨后強自鎮定地咳嗽了一聲。
而李知涯作為現代人,對古代白銀的實際購買力缺乏最直觀的感受,只能按自己熟悉的貨幣購買力去心算。
折損一個經驗豐富的海員,賠償折合現代貨幣一百二十萬?
雖然肉痛,但也還算在“合理”的賠償范疇內。
但他不知道其中關鍵一點:白銀在歐洲和亞洲的價值,是一比五。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