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簡n身體靠回椅背,手指無意識地在光滑的扶手上輕輕敲擊――
“你真的確定,當年徐正明仿制并盜走的那件‘大衍樞機’副品,就在那群亂黨手中?就在那個叫李知涯的頭目手里?”
朱伯淙心頭一緊,知道這才是今日召見的真正核心。
遂謹慎答道:“微臣確信。
松江事發后,多方線索匯總,尤其是對方能精準找到徐家隱藏極深的大倉,以及所使用的某些……非凡之物,皆指向此物。
況且‘生肌膏’一物,只在禁中產出,且從未有流入民間的情況發生。”
他似乎覺得話說得太滿,又趕緊留有余地地補充道:“當然……世事無絕對。
若是早年曾被某位藩王獲賞,后又層層轉賜予近人。
機緣巧合流落至一些民間人士手中,也……并非完全沒有可能。”
朱簡n眉梢微挑,發出一個輕飄飄的反問:“哦?難不成你還懷疑惠王?”
朱伯淙后背瞬間冒出一層細汗,忙道:“臣不敢妄自揣測!只是……
只是那群亂黨之中,經查確實有一名叫耿異的頭目,曾在惠王府中擔任過侍衛。
故而臣不得不將一切可能性皆慮及其中。”
“耿異……”朱簡n輕輕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嘴角似乎彎起一個極淡的弧度――
“我早叫人查過了。
那就是個十足的蠢材,因為膽大包天造王妃的黃謠,才被攆出的惠王府。
他最多是蠢,被人利用罷了,跟惠王府扯不上干系。”
朱伯淙作為錦衣衛千戶,聽到皇帝這句“我早叫人查過了”,心中不禁悚然一驚,生出一絲強烈的危機感。
陛下竟然早已繞過錦衣衛,動用了別的力量去核實這些細節……
他不敢表露絲毫異樣,只是將頭埋得更低:“陛下圣察秋毫,是臣多慮了。”
朱簡n仿佛沒注意到他瞬間的緊張,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目光掃過書案上那本《論中國人的自然神學》,語氣沉凝:“嗯……
據目前所知,那群亂黨之中,魚龍混雜,三教九流,無非是對朝局不滿的逆亂分子。
什么野道士、假和尚、白蓮教、無為教的余孽……
其實都不過是他們網羅人員、蠱惑人心的手段,并非根本。”
他的手指停在了扶手上,目光銳利地看向朱伯淙――
“真正需要警惕的,是這些人里面有懂奇技淫巧的工匠、會賺錢牟利的商賈、讀過書明白事理的讀書人、和……
懷揣異志、具備遠見和膽略的陰謀家!”
皇帝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敲在朱伯淙心上:“如果這群人,再配上大衍樞機……”
朱簡n緩緩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冷光,“那便是如虎添翼,遺禍無窮!
若不趁其如今尚顯稚嫩,及時掐滅在苗頭之中,將來必成動搖國本之大患!
你,明白了嗎?”
最后一句,皇帝的目光如同實質,壓在朱伯淙肩上。
朱伯淙立刻離席,再次跪倒,聲音斬釘截鐵:“臣,明白!定不負陛下重托,必將逆黨一網打盡,奪回樞機,肅清源流!”
朱伯淙與泰衡帝對話的工夫,圍坐在篝火旁的李知涯、耿異等人平均已經打了不下四十個噴嚏。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