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徐銳藩!
李知涯四人像屁股底下裝了彈簧,“噌”地一下全站了起來。
動作整齊劃一。
“失禮失禮!瑣事纏身,讓李把總和諸位久等!實在對不住!”
徐銳藩人未到,聲先至。
胖臉上堆滿了熱情洋溢、無懈可擊的笑容,快走幾步,連連拱手。
李知涯等人也趕緊作揖還禮:“徐公重了!叨擾之處,還請海涵!”
一番虛頭巴腦的客套。
徐銳藩當仁不讓地在主位那張最寬大的紫檀木大師椅上落座。
那椅子被他龐大的身軀一壓,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呻吟。
“看茶!”徐銳藩大手一揮,聲音洪亮。
仆役們魚貫而入,捧著嶄新的、熱氣騰騰的茶盞。
李知涯四人看著眼前又一杯清澈碧綠的“好水”,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喝?再喝真得當場表演“水漫金山”了!
胃也空得直抽抽。
四人默契地眼觀鼻,鼻觀心,誰也沒動那茶杯。
倒是徐銳藩,像是真渴了,端起自己那杯,掀開蓋碗,不緊不慢地吹著浮沫,滋溜滋溜喝了起來。喝得那叫一個香。
喝完了,還愜意地“哈”了一聲。放下茶杯。
然后?
然后就沒話了!
徐銳藩笑瞇瞇地,胖手指頭輕輕敲著光滑的扶手,那雙藏在肥厚眼皮下的精光小眼,掃視著堂下四人。
像是在欣賞幾件新奇的擺設。
就是不開腔。
李知涯被他看得后背發毛。
他仔細打量著這位徐家族長。
胖。富態。笑容可掬。像個彌勒佛。
但那雙眼睛!
偶爾精光一閃,像毒蛇的信子,冰冷、銳利、帶著洞悉一切的老辣。
老狐貍!
絕對的老狐貍!
李知涯心里警鈴大作。
同時,一個疑問猛地竄上心頭:通緝令呢?
城門守衛那幾句帶著松江口音的嘀咕,還在耳邊:“眼熟伐啦?好像在通緝令上見過……”
徐家耳目遍天下,在朝堂更是盤根錯節。
兵部臨時對“南洋兵馬司”這種冷灶衙門進行人事任命,他們可能消息滯后。
但通緝令這種玩意兒,尤其是涉及到可能威脅地方豪強的“匪類”,徐家不可能不知道!
可眼前這老狐貍,從進門到現在,別說提了,連眼神里都沒露出一絲一毫的異樣!
仿佛李知涯幾人,就是正兒八經、清清白白的朝廷命官!
只有一種可能!
朝廷不僅對南洋兵馬司進行了人事安排,很可能還同步撤銷了對他們幾人的追緝!
至少是暫時性的。
或者,干脆那通緝令還沒來得及發到松江府,就被更高層的指令壓下去了?
徐家?
早就收到了風聲!心照不宣!
這個念頭像一針強心劑,瞬間注入李知涯心頭。
底氣,足了幾分。
征餉!必須開口!
眼見徐銳藩又端起茶杯,滋溜了一口,還是沒有開口的意思。
李知涯知道,不能再等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