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瞬間微妙地凝滯了一瞬。
一個身材瘦高、眼神如鷹隼般的意大里亞傳教士快步走進來。
他無視了其他人,徑直走到喬阿魁身邊,俯下身,湊近他的耳朵,用極低的聲音快速說著什么。
說話時,那雙銳利的灰藍色眼睛,像探照燈一樣,冰冷地掃過坐在下首的李知涯一行人。
目光在李知涯臉上停頓了半秒,又在曾全維、吳振湘、王家寅等人身上一一掠過。
那目光,不是好奇,是確認。
李知涯后背的肌肉瞬間繃緊。
像被毒蛇盯上。
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暴露了!
他不動聲色地調整了坐姿,腳尖微微轉向門口,全身的感官提升到極致。
耿異的手下意識地摸向手邊麻布包裹著的長槍部件。
曾全維的呼吸微不可查地屏住了。
張靜l和那幾個“魔盜少年團”的半大孩子,臉上的輕松嬉笑瞬間凍結,像被潑了一盆冰水。
風暴將至。
然而,預想中的厲聲呵斥、摔杯為號、埋伏盡出……并未發生。
喬阿魁聽完耳語,那張被大胡子覆蓋的臉上,竟沒有浮現出絲毫怒意或驚訝。
他甚至輕輕拍了拍那報信傳教士的手臂,然后擺了擺手。
瘦高傳教士直起身,目光再次冷冷地掃過眾人,帶著一絲警告,轉身退了出去。
喬阿魁又對其他幾位在場的傳教士微微頷首。那幾位雖然面露疑惑,但還是順從地起身,魚貫離開了偏廳。
門被輕輕帶上,廳內只剩下喬阿魁、玄虛,以及李知涯一行人。
還有四個面無表情的本土教徒,像泥塑的菩薩,悄無聲息地侍立在了門內門外,堵住了所有出口。
空氣沉重得能擰出水。
喬阿魁清了清嗓子,重新開口。
聲音依舊帶著神父特有的那種平穩、寬厚,仿佛剛才的插曲從未發生。
但這平穩之下,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迷途的羔羊們,”他緩緩說道,目光平和地掃視眾人,“我不管你們過去是罪人――”
曾全維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吳振湘和王家寅的臉色也沉了下去。
“是竊賊――”
張靜l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那幾個“魔盜少年團”的少年更是把頭埋得更低,不敢與神父對視。
“還是……不甘心現狀的不安定分子。”喬阿魁的目光最后落在李知涯臉上,停留了兩秒。
李知涯只是冷冷地回視著這個大胡子西洋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一塊冰冷的石頭。
不安定分子?
呵,看人真準。
“但我相信,”喬阿魁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救世主般的悲憫,“凡是主的兒女,只要誠心悔改,認罪告解,靈魂終能獲得凈化,升上天堂!”
天堂?
李知涯心里冷笑。
你們西洋人用著我們大明產的凈石的時候,怎么不想想天堂?
“不過――”
喬阿魁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務實”起來:“我也理解,明國法度森嚴,社會環境……復雜。
你們的某些行為,或許并非出自善良的本心,而是被環境所迫。
苛求你們主動向官府投案自首,尋求法律的寬恕,這顯然……
不太現實。”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更像是在觀察眾人的反應。
“鑒于以上種種原因――”
他拋出了真正的誘餌:“我,喬阿魁,以圣心堂主理神父的名義,愿意為你們提供一個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的機會。
我可以保舉你們,進入南洋兵馬司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