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迅速傳遍街頭巷尾、直指徐家玉花神樹的要命謠!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
“不止是利用風氣……”
李知涯的聲音有些干澀,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沉重,“曾兄說得對。這是……整個松江府,都在搜捕我們!”
他抬起頭,眼中那點僥幸徹底熄滅,只剩下冰水般的清醒和沉甸甸的凝重。
“有人,要把我們變成松江府所有人的公敵!
借徐家這把最鋒利的刀,把我們……徹底切碎!”
耿異那張糙臉瞬間繃緊了,常寧子倒吸一口涼氣。
“他娘的!”
耿異拳頭攥得咯咯響,總算回過味兒來,“是廠衛那幫狗崽子!
幾百號番子攆兔子似的追不上,就玩這手陰的!
讓全松江的百姓都來當他們的眼線、當他們的爪牙!
這他娘才是真正的天羅地網!”
常寧子抱著他的小包袱,愁眉苦臉地點頭:“無量天尊……這下可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住店?哪個店家敢收“鄉毋寧”?
吃飯?飯館門口都貼著“嚴查可疑外鄉人”!
就連找個犄角旮旯撒泡尿,都感覺暗處有眼睛盯著,渾身刺撓!
耿異壓低嗓子提議:“要不……扮叫花子?”
李知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苦笑:“耿老弟,你從進城到現在,見過幾個真正的叫花子?”
他目光掃過遠處街角――
幾個穿著半舊但漿洗得干干凈凈布衫的老人,正慢悠悠地打著一種節奏舒緩的拳法。
這地方,連底層似乎都透著股詭異的富足。
李知涯內心不禁瘋狂吐槽:松江這兒明朝就已經人均富二代了是么?卷王基因刻進骨髓了?要飯的都嫌丟人?
思來想去,唯一的生路似乎只有往南邊更荒僻的地方轉移。
四人像陰溝里的老鼠,在狹窄的胡同里穿行,試圖尋找出城的縫隙。
然而,松江府的城門關卡,此刻也成了修羅場。
遠遠望去,幾個穿著粗布短打、一看就是外地來討生活的漢子,正被城門衛兵和一伙穿著綾羅綢緞、臂纏“協防”紅布條的“志愿者”團團圍住盤問。
“路引呢?拿出來!”
“哪個府哪個縣哪個村的?保長叫啥?鄰居叫啥?說!”
衛兵還算公事公辦。
那些“志愿者”卻囂張得沒邊了。
一個油頭粉面的胖子,直接上手去扯一個老實漢子的衣襟,嘴里不干不凈:“看你這賊眉鼠眼的樣!脫了!讓爺看看身上有沒有尋經者的記號!”
漢子被推搡得踉蹌,臉上滿是屈辱和驚恐。
確認了不是目標,衛兵揮揮手放行。
那幾個“志愿者”還猶自不甘心,盯著漢子的背影,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仿佛在看殺父仇人。
希望,一點點沉入冰冷的黃浦江底。
四人縮在一條堆滿破籮筐的死胡同盡頭,空氣壓抑得能擰出水來。
絕望,像冰冷的藤蔓,悄然纏上每個人的脖頸。
就在這窒息般的寂靜里――
“……whatterribleweather!”(天氣太糟糕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