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龐近東,忍不住湊到朱伯淙身邊,聲音帶著疲憊和一絲不解――
“侯爺千戶……至于如此……大動干戈嗎?這動靜……會不會打草驚蛇啊?”
朱伯淙緩緩側過頭,冰冷的視線像冰錐刺向龐近東。
那眼神,讓龐近東剩下的半句疑問硬生生凍在喉嚨里。
“你想知道……”朱伯淙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毒的針,“我為什么要抓那個姓曾的前試百戶嗎?”
龐近東心頭一凜,下意識搖頭:“不……不知道。”
“就是因為他,”朱伯淙一字一頓,寒氣逼人,“喜、歡、問、東、問、西。”
龐近東的臉唰地白了,冷汗瞬間浸透里衣。
他猛地低下頭,恨不得把剛才那句話嚼碎了咽回去:“屬下……屬下告退!”
幾乎是連滾爬爬地退了出去,再不敢多看一眼。
另一頭。
馬天翼領了“捉拿全部同伙”的死命令,頓覺壓力如山。
一個刁民機工,一個前王府侍衛,再加個野道士?
就靠輪班的半數人手?
不夠!遠遠不夠!
那姓李的小子滑得像泥鰍!
他轉身就沖進值房,把剛躺下、鼾聲如雷的“土行孫”張永延從床上薅了起來。
張永延矮小精瘦,睡眼惺忪,一臉懵懂。
“張誒!別挺尸了!來大活兒了!”
另一個總旗楚必信倒是精神抖擻,年輕硬朗的面孔上寫滿躍躍欲試:“馬五爺,要抓誰?”
“抓誰?抓一群祖宗!”馬天翼沒好氣,“集合你的人!所有小旗!所有校尉、力士!能動彈的全給老子拉出來!”
點卯下來,連他在內,攏共一百一十三號人。
馬天翼看著這黑壓壓一片,心里還是沒底。
內城那么大,刁民那么滑……
好在,朱千戶早有算計。
前些日子愿花倉出事,內城門就按計劃只開南門了。
甕中捉鱉?不,是守株待兔!
目標明確:等那三個昨晚在城門口豪“能干多久就干多久”的嫖客出來!
一百多號便衣,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南城附近的人流、攤販、茶棚陰影里。
馬天翼獨眼銳利地掃視著城門洞,像等待獵物踏入陷阱的禿鷲。
張永延打著哈欠強打精神,楚必信則興奮地摩挲著腰間的短銃。
城門洞內,光線由暗轉明。
李知涯、耿異、常寧子三人,揉著發酸的腰背,慢悠悠地踱了出來。
陽光刺眼,他們渾然不覺那張無形的大網,已然收緊。
常寧子邊走邊捶著老腰,一臉苦大仇深:“無量那個天尊……
百芳樓這床板,硬得硌人也就罷了,隔音更是稀爛!
樓上那動靜,咣當咣當,樓下那調笑,嘻嘻哈哈……
貧道念了一宿清心咒都壓不住那魔音灌耳!
給我晃得……”
耿異斜睨他一眼,促狹道:“給你晃硬了是么?”
“粗鄙!”李知涯立刻皺眉,嘖了一聲,滿臉嫌棄。
耿異嘿嘿一笑,渾不在意――
“李兄,咱仨都在青樓過夜了,登記冊上墨跡未干呢,還管他娘粗不粗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