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壯漢子眼中兇光一閃,無聲地揮了下手,做了個“噤聲”的姿勢。
瘦長臉和青皮臉立刻將“隔垣聽”的銅管口死死摁在墻上,耳朵貼得更緊,屏息凝神。
隨后矮漢子和白面漢子一起興奮地拔開卡扣換上新墨筒,注墨。
筆尖飽蘸墨汁,懸停在無常簿上,準備迎接這“千呼萬喚始出來”的、真正有價值的“正戲”。
醉夢廳里,風暴的中心,反而有種詭異的平靜。
李知涯迎著張靜l噴火的目光,臉上沒什么波瀾,心里卻像繃緊的弓弦。
他知道,硬頂沒用,只會讓這丫頭更炸毛,把更多不該說的禿嚕出來。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近乎討好的假笑,聲音放軟:“好好好,我掃興,我無聊。
那張大姐姐,您說說,怎么才算……
呃……‘有聊’?”
張靜l哼了一聲,下巴一揚:“起碼別在別人高興的時候,硬把話頭扯到什么燒餅拉屎上去!煞風景!”
“成。”李知涯從善如流,干脆利落,“不煞風景。那你剛才想說什么來著?城東是吧?”
他腦子轉得飛快,一個現成的、經過“無害化處理”的故事瞬間成型。
他故意提高點音量,帶著點市井混混的懊惱:“悖頹凹柑煸哿┰己萌ザ爛斫閆碭d腔兀貢豢恿司攀盼那
媽的,花九十九錢換回一文錢!”
他說著,還真從懷里摸出那枚常寧子給的山鬼花錢,“當啷”一聲丟在油膩膩的桌面上――
“瞧瞧!就這破玩意兒!
要說還是這幫僧道班尼賺錢快啊!
比碼頭摸包快多了!”
隔壁“漱玉軒”。
“東岳廟……進香……九十九文……一文錢……山鬼花錢……”
瘦長臉和青皮臉同步復述,聲音帶著顯而易見的失望。
矮壯漢子眼神里的興奮像被澆了盆冷水,迅速暗淡下去。
白面漢子更是泄了氣。
手一抖,一滴濃墨“啪嗒”滴在無常簿上,洇開一團刺眼的黑。
“媽的!”
矮壯漢子低聲咒罵,拳頭捏得死緊,但終究還是壓著火,從牙縫里擠出命令:“……繼續……聽!”
醉夢廳里,那枚小小的山鬼花錢在油燈下泛著黯淡的光。
魔盜團的少年們好奇地傳閱著。
“就這?填了點朱砂就誆了你九十八文錢?”
一個缺門牙的小子嗤笑。
李知涯沖他豎了個大拇指:“算數不錯,九十九減一,是九十八。”
自嘲得理直氣壯。
哄笑聲剛起,另一個臉上長著幾顆青春痘的半大孩子,眼珠子滴溜一轉,精準地捕捉到了某個關鍵要素。
他轉向張靜l,擠眉弄眼,聲音拖得老長:“哦――大姐……你約李叔去的東岳廟啊?
你們一老一少,孤男寡女的……嘿嘿嘿……”
青春期男孩那點想引人注目又帶著點葷腥的促狹心思,瞬間被點燃了。
“就是就是!求啥子福嘛?送子娘娘?”
“我看是月老祠!”
“李叔,廟里蒲團軟不軟?”
“大姐,你手腕傷一直沒好,是不是因為那天……”
騷話像開了閘的洪水,又臟又糙,肆無忌憚地潑灑開來。
張靜l的臉“騰”一下紅到了耳根,不是羞的,是氣的。
她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那枚山鬼花錢都跳了一下――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