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你追!”
“砰!”
帶著陶瓷尖刺的瓶頸再次狠狠砸在禿頭上,血花迸濺。
“我讓你抓!”
“砰!”
又是一下,頭骨發出沉悶的響聲。
“我讓你他媽想殺我!”
“砰!砰!砰!”
一下!兩下!三下……
李知涯如同瘋魔。
手臂機械般地抬起、落下,每一次都用盡全力!
破碎的酒瓶口每一次砸下,都帶起更多的血沫和碎陶瓷。
他嘴里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和叫罵,臉上、身上濺滿了溫熱的、粘稠的鮮血!
整個破屋里,只剩下這令人毛骨悚然的、持續不斷的鈍擊聲和瘋狂的嘶吼!
墻角,常寧子捂著劇痛的腹部,目瞪口呆地看著這血腥暴虐的一幕,連咳血都忘了。
他臉上的表情混雜著極度的恐懼和一種……難以喻的敬畏。
張靜l嘴里的破布不知何時掉了。
她張著嘴,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圓,里面是純粹的、凍結般的驚駭。
她看著那個騎在曾禿子身上、狀若瘋魔、浴血揮砸的身影,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這還是那個在工坊里忍氣吞聲、在義莊里耍小聰明的李知涯嗎?!
終于……
李知涯高舉的手臂停在了半空。
他劇烈地喘息著,胸膛如同破風箱般起伏。
眼中的血色稍稍褪去,露出一絲疲憊和茫然。
他身下。
曾禿子……已經血肉模糊。
那顆標志性的禿頭沾滿了陶瓷碎屑和泥土。
鮮血糊滿了他的臉和脖子,在地上匯成一灘粘稠的暗紅。
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證明他還吊著一口氣。
微弱得如同蚊蚋的聲音,從那破碎的、沾滿血沫的嘴唇里艱難地擠出:“饒……饒命……”
聲音里充滿了無法喻的恐懼和……徹底的臣服。
李知涯看著他那副慘狀,又看了看自己沾滿鮮血和陶瓷碴、被割得皮開肉綻的右手。
他長長地、長長地吐出一口帶著濃重血腥味的濁氣。
緊繃的身體驟然松懈。
咣當。
那半截染血的陶瓷瓶頸從他無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他身子一歪,從曾禿子身上滾落下來,重重地躺倒在冰冷的、同樣沾滿血污的地面上。
胸膛劇烈起伏。
他閉上了眼睛。
破屋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四人粗重不一的喘息聲……
稍晚些時候,一輛車在石板路上不緊不慢地顛簸。
這是一輛破舊,但足夠塞下三個傷員和一個少女的騾車。
車里彌漫著血腥、汗臭、劣酒和一種難以喻的、仿佛鐵銹混合草藥的味道。
曾禿子癱在角落,頭臉被張靜l用從破廟里撕來的布條胡亂裹成了個滲血的粽子,呼吸微弱,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嗬嗬聲。
常寧子歪在另一邊,捂著胸口,臉色慘白,時不時咳兩聲,嘴角又溢出點血沫子。
他眼神發直地盯著車頂棚,顯然還沒從破屋里那場狂暴反殺里回過神。
李知涯靠著相對干凈的車廂板壁,左腿的劇痛在無名灰效力退去后,如同蘇醒的毒蛇,狠狠噬咬著神經,疼得他額頭冷汗涔涔。
但此刻,他嘴角卻不受控制地向上彎起一個細微的弧度。
不是笑,更像是一種劫后余生的、帶著點神經質的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