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著這就是“請我吃飯”?
果然牛鼻子跟禿驢的話,一個字都不能信!
常寧子察觀色,見李知涯臉色難看,立刻擺出那副悲天憫人的道士模樣,開始用道家話術寬慰:“施主莫急莫惱。心誠則靈,您今日進香掛牌,心念通達,自有祖師爺保佑,時來運轉,否極泰來啊!”
李知涯半個字都不信,翻了個白眼,直接戳破:“省省吧。你這套糊弄別人還行。”
常寧子被他噎住,臉上那點裝出來的仙風道骨瞬間垮掉。
他撓了撓那根礙眼的鐵簪子,尷尬地笑了笑,干脆也不裝了:“悖u媚闖隼戳恕涫蛋傘
他湊近點,聲音壓得更低,“我也不怎么信!都是為了口飯吃嘛!混口飯吃,不寒磣!”
這破罐子破摔的坦誠勁兒,倒讓李知涯愣了一下。
常寧子嘆了口氣,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小道道號常寧子,俗家姓侯,老家蓬萊的。”
他端起粗瓷茶碗喝了一口:“從小身子骨弱,家里慣得厲害,結果慣出一身臭毛病,打架斗毆惹是生非,沒少讓爹娘操心。
眼瞅著要成廢人了,家里找了個算命的,說我這命格,入僧道或許能解厄。
我不甘心啊!
大好男兒,誰愿意青燈古佛?
就自個兒跑出來闖蕩了。”
他眼神飄忽,似乎回到了過去:“在中條山,下過礦洞,那叫一個苦!黑黢黢,濕漉漉,跟耗子似的在石頭縫里刨食兒……”
李知涯聽到“礦洞”,耳朵下意識豎了起來。
“后來……礦上出了些事,”常寧子含糊地帶過,語氣低沉下去,“我這身子骨,在下面熬廢了,干不動重活了。沒法子,就近找了個全真道觀拜了師,好歹有個棲身之所。”
他自嘲地笑了笑:“可朝廷的度牒金貴著呢!
一年就發那么些,哪輪得到我這種半路出家的野道士?
沒度牒,正經道觀都不收留,只能各處掛單,混口齋飯吃。
我就尋思,去太原府的大道觀混混,興許熬幾年,能混個度牒,將來也算有個正經出身,收入也高點。”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鄙夷:“可萬沒想到啊!那大道觀,第一課就是教我怎么把普通木頭說成‘雷擊木’,把新鑄的銅錢說成‘前朝古錢’,高價賣給香客!呸!”
他啐了一口,“我侯某人雖然不是什么好人,打架斗毆是干過,可這坑蒙拐騙、往祖師爺臉上抹黑的事兒,我干不出來!”
“所以你就被攆出來了?”李知涯問。
“呃……差不多吧,”常寧子有點不好意思,“主要是……一件也沒賣出去。”
他隨即又挺起胸膛:“不過骨氣咱得有!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我聽說老家蓬萊城區改造,官府拆遷,光我家那破院子,就賠了四千兩雪花銀!”
“多少?!”李知涯差點被口水嗆到,“四千兩?!”這數目對于在印刷坊當牛做馬六年的他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
“是啊!四千兩!”常寧子一臉“老子也是有錢人”的得意。
李知涯忍不住打量他那身洗得發白的道袍,還有頭頂那根寒酸的鐵棍簪子,揶揄道:“賠了這么多錢,連簪子都舍不得換根好的?
你頂個鐵的,拿來練頸呢?
還是打算哪天跟人干架當暗器使?”
一提到簪子,常寧子臉上那點得意瞬間煙消云散,化作濃濃的悲憤和無奈。
“誰說不是呢!我也想啊!金簪子玉簪子,哪個不比這鐵疙瘩強?可我爹娘搬家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