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糊著一片焦黑和血跡,像塊烤過火的叫花雞。眼睛緊閉,但胸膛還在微弱起伏。沒死!
“放這兒!快!放老談床上!”
守衛七手八腳地把林仲虎抬到值班室角落那張簡易板床上。
“老談!這誰?!”一個守衛眼尖,看到了縮在桌子陰影里的李知涯,警惕地按住了腰刀。
談彥威的酒瞬間醒了大半,冷汗唰地下來了。
他看看李知涯,又看看床上生死不知的林仲虎,再看看兇神惡煞的守衛,舌頭都打了結:“表……表弟!這是我鄉下……鄉下剛進城的遠房表弟!
下午……下午才來投奔!沒地方落腳……就……就在我這湊合一晚……
我……我發誓他一直在屋里睡覺!”
李知涯適時地抬起頭,臉上混雜著恐懼、茫然和鄉下人特有的拘謹,恰到好處地縮了縮脖子,聲音帶著點抖:“幾位……幾位官爺……出……出啥事了?”
演技?李知涯覺得自己此刻的表演,能拿大明朝奧斯卡!
“官爺?我們可不是什么官爺。”
守衛狐疑地盯著他,又看看他一身沾了灰土的細布褂子(剛才摔的),再看看他那條明顯不自然彎曲的左腿(摔的加棍子抽的)。
“媽的!那賊挨了老林一棍子!腿肯定瘸了!”
另一個守衛看著林仲虎的慘狀,咬牙切齒地罵:“別管這鄉巴佬了!老談,看好你表弟!別添亂!”
他指著李知涯,又惡狠狠地補了一句:“你!搭把手!看著點老林!給他擦擦臉!我們去追那挨千刀的賊!”
說完,幾個守衛風風火火地又沖了出去,留下滿屋子的血腥味、硝煙味和濃得化不開的檀香。
值班室里,瞬間安靜下來。
只有油燈噼啪的輕響,林仲虎微弱的呻吟,談彥威牙齒打顫的聲音。
以及,縮在桌子陰影里,裝出一副驚恐擔憂模樣、內心卻翻江倒海的李知涯。
他“順從”地、一瘸一拐地挪到板床邊,拿起一塊還算干凈的破布,沾了點桌上酒壺里的劣酒。
看著林仲虎那張被自己一銃轟得焦煳猙獰的臉。
又看看旁邊嚇得面無人色、還強裝鎮定的談彥威。
荒誕。
極致的荒誕像只冰冷的手,攥緊了李知涯的心臟。
他小心翼翼地、用那塊破布,輕輕擦向林仲虎臉上的血污和火藥殘渣。
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老林,對不住啊……誰讓你……非要碾死我這只‘耗子’呢?”
值班室里,空氣像凝固的劣質油脂。
李知涯捏著那塊沾了劣酒的破布,小心翼翼地擦拭林仲虎臉上的焦黑和血污。動作輕柔得像個伺候月子的老媽子。
心里卻在瘋狂吐槽:貼臉一銃啊大哥!
火藥糊臉!就這?
就蹭破點皮,燎焦幾根眉毛?
您這臉皮是城墻拐角鑲了鐵甲片做的吧?
還是說曾禿子那破銃是呲水槍改的?
荒誕感像只無形的手,撓得他五臟六腑都想笑。
但沒鬧出人命,總歸是好的。
林仲虎眼皮顫動,喉嚨里發出痛苦的呻吟。大概是感覺到了臉上的清涼,竟含糊地擠出幾個字:“……謝……謝兄弟……”
謝?
李知涯手一抖,破布差點掉林仲虎嘴里。滑稽感瞬間飆到頂峰。
他恨不得掐著自己大腿吼:兄弟!轟你一臉煙火的是我!是我啊!
然而他只能憋著,把表情扭曲成“鄉下表弟的淳樸擔憂”。
就在這時,門被撞開。談彥威一臉死了爹媽的晦氣相,揣著兩個灰撲撲、干巴巴的石頭疙瘩沖了進來,嘴里罵罵咧咧:“倒了血霉!真招賊了!”
他把那倆石頭往桌上一扔,發出沉悶的“噗噗”聲,毫無玉潤光澤,像風干的羊糞蛋。
“甲壹庫廢品區,鎖給崩了。還好……還好是廢品!”
談彥威拍著胸口,心有余悸:“點數了!沒少,一顆沒少!”
他喘了口氣,臉上又浮起濃濃的困惑:“只是怪了!那耗子圖啥?廢品也偷?還……還把石頭弄成這鬼樣子?”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