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聲音嘶啞中帶著疲憊:“喂……光頭佬。”
曾禿子沒吭聲,眼神更冷。
“你要的東西……”李知涯拍了拍懷里,硬邦邦的觸感,“就這破羅盤。”
他掏出那個沾著自己鼻血和對方頭血的黃銅盤子,在慘白月光下晃了晃。
“大衍樞機副件?喏,給你。”
他作勢要扔過去。
“放屁!”曾禿子猛地啐出一口血沫,牽動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小忘八!當老子是三歲孩童?拿個風水攤上的破爛糊弄鬼呢?真東西呢?!”
他根本不信!
這破銅爛鐵,能是徐正明用命藏起來的寶貝?
能勒索皇帝?
李知涯手停在半空,心里罵娘:看吧,就知道!
“愛信不信!”他火氣也上來了,把樞機又揣回懷里,“老子還不伺候了!”
他掙扎著站起來,火銃槍口下意識指向曾禿子。兩條腿像灌了鉛,但還是咬著牙,轉身就想往山陽城方向挪。
“站住!”曾禿子低吼,聲音像砂紙磨鐵,“你他媽能去哪兒?回去找死嗎?”
李知涯腳步一頓。
“那個肥豬!”曾禿子捂著流血的頭,眼神陰鷙,“他跑了!他能放過你?
府衙那群狗,沒抓到我,能放過你這個‘同伙’?
你前腳進城,后腳就得進大牢!
剝皮拆骨都是輕的!
等著詔獄十八般手藝給你嘗個鮮吧!”
李知涯覺得好笑:這禿子到現在都沒搞清楚狀況。
可緊接著后背一涼,知道曾禿子說的有理:王疤瘌那孫子見識了自己的兇悍,未必會繼續死咬。
但回去之后真撞上衙役,又該如何解釋今晚發生的事情呢?
更不用說自己的確偷拿了璇璣鎖的圖樣。
那姓張的丫頭若真拿著他給的圖樣撬銀號庫房,被逮著了人贓并獲,把他供出去,那他少不了牢獄之災。
如果運氣再差點,衙門正愁為一些積壓著的陳年舊案平賬,給他上一頓大記憶恢復術……
李知涯僵在原地。
夜風吹過亂葬崗,頓時叫他脖子涼颼颼。
“媽的……”李知涯低聲罵了一句,這操蛋的世道!
他慢慢轉過身,槍口依舊警惕地對著曾禿子,但眼神里多了點認命的煩躁:“那你說,能去哪兒?”
曾禿子喘著粗氣,血還在流,腦子嗡嗡響。
他看著李知涯,心說這小子不像裝的。難道……那破盤子真是……?
念頭一閃,又被他自己掐滅。不可能!
“老子管你去哪兒!”曾禿子沒好氣,“但你現在跟老子綁一塊了!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他頓了頓,渾濁的鷹眼死死李知涯:“現在縣衙門的人也知道大衍樞機的事了,估計很快廠衛的暗樁也會很快知道。那些番子可不會像我這么好脾氣,還跟你討價還價講條件!”
好脾氣,就你?
李知涯冷笑一聲,靠著枯樹滑坐回去,火銃橫在膝上。
他需要喘口氣,也需要信息。
“你說。”李知涯聲音疲憊,“這大衍樞機,到底金貴在哪兒?值得你殺人放火,還差點把自己搭進去?”
曾禿子眼神閃爍,似乎在權衡。月光下,他臉上的血痂更顯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