萃者聚也。
聚個屁!老子剛被工友集體拋棄,這破盤子讓我去墳頭聚會嗎?
再看樞機此刻停留在太極圖頂端的卦象:“三長是‘乾’……下面坎水,天水訟?”
他眼前浮現曾禿子臉上的刀疤,頓時暗罵不止:“訟,告官?讓老子去衙門擊鼓鳴冤告光頭佬?這玩意兒是嫌我命長,催我走黃泉速通路線?”
什么鬼玩意?
三天之期,無情流逝。而唯一的“金手指”,卻給了他一個冷笑話般的謎題。
……
夜,深得像運河底淤了百年的臭泥。
李知涯蹲在丙號工棚角落,耳朵豎得比野貓還尖。
汗臭、油墨臭、劣質煙草臭,混著機器沉悶的喘息,織成一張憋死人的網。
監工王疤瘌的咆哮是網里的毒蜘蛛,時不時撲下來咬人一口。
“都他媽沒吃飯?手搖快點!饕餮卷等著出貨呢!耽誤了工期,全棚一起剝皮!”
唾沫星子噴到李知涯后頸,冰得他一哆嗦。他沒吭聲,手指在油膩的新雕版上摳得更緊,指節發白。
世上哪有這么巧的事?
自己剛跟魔盜少年團們達成了協議,晚上就印圖紙了――
即將投入并應用于各大商戶、銀號的“璇璣鎖”內部圖紙!
工棚另一頭,幾個油光滿面的監工湊在一起,嘬著牙花子閑磕牙。聲音不大,剛好飄進李知涯耳朵里。
“……熬過今晚,后面連休四天!他娘的,總算能喘口氣!”
“嘖,老劉,內城‘百芳樓’走一遭?”
“走!老子腰包都捂熱了……”
休四天?
李知涯心猛地一沉。像塊冰坨子砸進胃里。
好事?
擱平常,他能樂出聲。
今天?催命符!
圖紙不趁今天弄一張出來,等工坊一歇,鳥都飛不進來!
紅頭繩的“一天之期”,可不管休不休工!
他心里那根弦,繃得快斷了。
隨著手搖節奏。璇璣鎖的圖紙一張又一張地從印版前吐出。
黃褐色,堅韌細膩。尺寸不小,攤開了,能蓋住成年漢子半個胸膛。
專用紙。朝廷特供。金貴。
拿料,簽字畫押。
廢一張?行。殘骸必須交回庫房,簽字畫押,才能領新料。
少半片紙屑?等著扒皮抽筋!
王疤瘌就在不遠處晃蕩,坑洼的臉像塊風干的橘子皮。那雙三角眼,時不時掃過李知涯這組。
不信任,像附骨之疽。
其他監工,眼珠子也像鉤子,釘在機工們油污的背上。
機會?針尖大。
李知涯喉嚨發干。胃里那點冷饅頭,早化成酸水。
機器“哐當”一聲,前排班組的機器突然卡死了。監工的鞭影和罵聲立刻撲過去。
小混亂!
就是現在!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