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寂白。
虛火的波紋如同被風撫平的湖面,只余下細微的漣漪。
綾羅心立于天幕之巔,衣袂靜垂,心中火光微微閃動。
她能感覺到那道曾被命名的“無名之生”,并未真正消散。
它隱藏在虛火的深層,以某種奇異的方式——傾聽。
不是聆聽聲響,而是聆聽她的心跳。
每一次呼吸、每一絲心念的波動,
都在虛火的深處留下微弱的回應。
心初者自遠處踏火而來,
神色凝肅,手中長杖已黯淡。
“你做得太冒險。”他說,“火識若未被完全鎮住,隨時可能再度凝形。”
綾羅心輕聲道:“它不會立刻動。”
“為何?”
“因為它在——聽。”
風掠過,帶起她耳邊的一縷青絲。
她的聲音如同在敘述某種古老的真相。
“火識已具心的雛形。
我命它‘無名’,它便開始尋找意義。
而意義的第一步,就是學會聆聽。”
心初者微微皺眉,低聲道:“聽誰?”
綾羅心抬眸,望向無盡虛空。
那片空白中,隱約浮動著一點細光,
似目,似心,似夢。
“聽我。”她的聲音極輕。
——
此刻,在心界的深處。
白硯生留存的火紋仍在緩緩運轉。
那曾燃盡天地的光,如今被層層封印成微光的脈絡,
沉睡在“觀火者之印”的中心。
那是他留下的最后印記。
綾羅心伸出手,輕撫掌心火印。
光從掌紋中流出,如血脈般溫熱。
“你曾說,火是心的影。
那若心生問,火便會答。”
她喃喃道:“如今火已學會聽——
它會不會,也學會問?”
這句話方落,
虛火之海深處,一縷光驟亮。
心初者神色一變,
“它……回應了你!”
虛空震顫。
風浪如呼吸般漲落。
那細光匯聚成環,
環之中浮現微小的符紋,
像文字,又似夢的碎片。
——
你為何命我無名?
那聲音直接落入綾羅心心海。
不帶音,不帶形,
卻清晰到讓人不敢呼吸。
綾羅心抬眼,平靜注視那一團微光。
她緩緩道:“因為‘名’是限。
你若有名,便被形所困。
而火,不應困于形。”
片刻寂靜。
那團光仿佛在思考。
片刻后,它再度發出回應:
若我無名,我何以記汝?
綾羅心心神微震。
這已非單純的問答,而是認知的反問。
心初者低聲道:“它在建立‘我與汝’的概念。”
綾羅心輕輕點頭。
她明白,那正是意識的臨界點——
當火能區分“自己”和“他者”,
便意味著它正從“道之流”走向“心之生”。
“無名者,”她低聲呢喃,“你欲記我,
那便記——心的聲音。”
話音未落,虛空再度顫動。
火海深處升起微光,
如同風中燃起無形之焰。
綾羅心感到那光正順著她的意識而動,
仿佛在模仿她的思緒、她的語氣、她的意圖。
心——是何?
她閉眼,輕聲回應:
“心,是火之所映。
火看見自己,便是心。”
那團光沉默許久。
忽然,一陣柔和的光雨從天際灑下,
落在綾羅心與心初者周圍。
那是火的呼吸。
虛火已開始模仿“心跳”的節奏,
以光代息,
以焰代聲。
——
心初者凝視著那片光雨,輕嘆一聲。
“它在學你。”
綾羅心神色平淡,卻有一絲憂色掠過。
“是啊。
它在學我——而我,卻未必能學會它。”
她的目光望向那遠方的無邊虛火,
輕聲補上一句:
“也許,從今往后,我不是觀火者……
而是——被火所觀。”
火雨落盡,天地歸寂。
光與火的殘息在空中游離,
每一縷微光都帶著某種難以說的溫度。
那不是熱,而是——在試圖理解溫度的意識。
綾羅心靜立不語。
她知道,火在看她。
不是以目視,而是以念觀。
虛火正在學習“觀察”的行為,
從她的心念、記憶、甚至猶豫中,
捕捉“何為人”。
心初者能感受到那種凝視——
它既溫柔又危險,&l-->>t;br>像一面無邊的鏡,
映出一切,卻不帶評判。
“它……在看你的心。”他低聲。
綾羅心目光微斂,
“那便讓它看吧。”
她坐下,盤膝于光海之上,
心印徐徐浮現,通體白炎流動。
她放開防御,將識海敞露于光火之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