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銀爐的青石門縫里,滲著的黑灰像凝固的墨汁,風一吹就散成細碎的塵埃,輕飄飄落在陳默攤開的掌心。那絕不是尋常爐灰——指尖剛一觸碰,刺癢的麻痹感就順著指腹蔓延,像有成百上千根細針在啃噬皮膚紋理,連指節都開始發麻。這是黑銹瘴的殘留氣息,濃度比鎮口感受到的足足強了三倍。阿妹扶著門框劇烈咳嗽,藏青色苗布袖口沾著銀礦細粉,與黑灰交織成蛛網般的斑駁,咳嗽時肩膀劇烈起伏,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使者,您看清楚了嗎?這爐心要是真爛透了,咱們苗銀鎮的根,就真的斷了啊。”
陳默迅速收回手,掌心貼著功德手環激活凈化光罩,淡金色光暈裹住指尖,麻痹感才像退潮般漸漸消退。他抬眼望向爐內,巨大的爐膛空得只剩回聲,原本該泛著冷冽銀光的爐壁,此刻爬滿了蛛網狀的黑紋,像被鐵銹啃噬的舊鐵器。最深處的火塘積著層硬殼,他用腳尖輕輕一踢,竟發出“當”的金石碰撞聲。“不是爛透,是被黑銹瘴結了層殼。”他反手從背包里摸出靈韻探測儀——那是完成江南活字任務時解鎖的青銅儀器,巴掌大的屏幕上,紅色波紋正瘋狂跳動,刺得人眼仁發疼,“探測儀顯示,爐心正下方三米處有個能量漩渦,黑銹瘴就是從那兒源源不斷涌上來的。”
阿依突然攥緊了手里的鏨刻刀,棗木刀把上的苗銀圖騰被她握得發燙,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是山后的老銀礦洞!我太阿婆說過,千年銀爐能燒百年,全靠礦脈里的活銀養著,那些活銀能讓銀飾越戴越亮,比擦了銀油還管用。”她聲音發顫,“半個月前礦洞塌了一次,黑銹瘴就跟著重了起來,我爹……我爹就是去堵礦洞缺口,才再也沒回來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刀把上,苗銀圖騰被濡濕,暈開一小片深色水漬,她卻猛地咬住下唇,把哽咽硬生生咽了回去。
“叮——”功德手環突然發出急促的蜂鳴,赤金色光幕“唰”地在三人面前展開,系統提示音帶著金屬共振的顫音炸開,比以往任何一次任務播報都要凝重:“緊急任務更新!經靈韻探測儀定位,苗銀鎮黑銹瘴核心為‘礦脈寄生型污染源’,源頭是山后老銀礦洞深處的‘黑銹母晶’。該母晶已與千年銀礦脈深度綁定,每小時吞噬1.2%銀礦靈韻,同時釋放大量黑銹孢子——這些孢子會直接侵蝕銀料分子結構,使其從內部發黑脆化;更會污染匠人的‘銀感’,也就是對銀料溫度、延展性的精準感知力,嚴重者會導致指尖神經壞死,徹底失去鏨刻能力。”
光幕上的數據流像瀑布般飛速滾動,陳默的眉頭越皺越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環邊緣:苗銀鎮核心靈韻載體除千年銀爐外,還有阿依太阿婆傳下的“苗銀母模”——那組由七十二塊鏤空銀模組成的套件,是苗族銀飾“透花鏨刻”技藝的根脈,如今靈韻值僅存12%,銀模表面已浮現星星點點的黑銹;鎮內現存37名銀匠中,21人出現輕度銀感衰退,握錘時指尖發飄;8人中度癱瘓,連銀片都捏不穩;4人重度神經壞死,指尖徹底失去知覺;僅剩4名年輕匠人還能勉強操持工具,阿依是其中唯一掌握“雙層透花鏨刻”絕技的傳人。更棘手的是,黑銹母晶的污染范圍正以每天半公里的速度擴散,若72時辰內未能凈化,不僅苗銀靈韻會徹底消散,周邊鉛鋅礦脈也會被污染,進而牽連整個云貴高原的非遺靈韻生態。
“任務目標:72時辰內凈化黑銹母晶,重啟千年銀爐,修復苗銀母模,將苗銀靈韻值提升至80%以上。”光幕上的文字突然加粗,“任務獎勵:解鎖專屬技能‘銀韻共鳴’,可與銀質非遺載體建立深度鏈接,強化銀料靈性;積累‘苗銀傳承功德’十八萬點;開啟‘上古靈韻檔案’碎片十二;獲得苗銀匠人專屬信物‘鏨刻靈韻符’。”光幕消失前,一幅立體礦洞地圖驟然浮現,紅色箭頭如醒目的血線,直指礦洞最深處的“水晶宮”區域,“警告:礦洞坍塌區域已形成瘴氣陷阱,黑銹母晶周邊存在‘銹化傀儡’——即被黑銹瘴完全侵蝕的銀礦工人,保留部分行動能力,具有強烈攻擊性。”
“當啷”一聲脆響,阿依的鏨刻刀掉在青石板上,彈起的銀屑閃著冷光。她蹲下身撿刀時,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都繃了起來:“我爹就是礦洞坍塌那天進去的,他臨走前說,要把礦脈里的活銀引出來,絕不能讓千年銀爐斷火……”她猛地抬起頭,眼睛里的紅血絲像裂開的蛛網,卻亮得驚人,“使者,我跟您去礦洞!我從小就在礦洞里摸爬滾打,哪條岔路通暗河,哪段礦道有落石,我閉著眼都能說出來。而且太阿婆傳我的時候說過,苗銀母模能鎮住礦脈里的邪祟,我帶著它,肯定能幫上忙!”
阿妹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指腹因為常年握錘布滿老繭,力道大得驚人:“不行!絕對不行!礦洞里瘴氣那么重,還有那些怪物,你一個姑娘家去了就是送死!要去也是我去,我跟著你太阿婆下過礦,知道怎么躲落石、避瘴氣,比你有經驗!”
“阿婆您年級大了,肺本來就不好,瘴氣一侵準出事!”阿依急得提高了聲音,眼眶通紅卻不肯掉淚,“我是苗銀的傳人啊!太阿婆把母模傳給我,我爹把銀爐交到我手上,守護礦脈本來就是我的責任!再說,黑銹瘴怕活銀的靈性,我這把鏨刻刀是太阿婆用千年銀料打的,刀身能驅瘴氣,比您的老礦燈管用!”
陳默看著爭執不下的祖孫倆,眼前忽然閃過廣彩鎮的李守彩——同樣是在絕境里攥緊傳承火種的年輕人,眼里都燃著不肯滅的光。他彎腰撿起地上的銀簪,那是阿依剛才沒完成的作品,簪頭銀花雖已開裂,可花瓣上的鏨刻紋路比發絲還細,能看出下刀時的穩勁:“阿依說得對,礦洞地形復雜,必須要熟悉路況的人帶路,而且她的匠心能和苗銀母模產生共鳴,這是凈化黑銹母晶的關鍵。”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阿妹擔憂的臉,“但我們得做足準備,不能帶著僥幸冒失進去。”
他從背包側袋里掏出三個繡著蘇繡紋樣的香囊,囊身繡著小小的鳳凰圖案,是沈清瑤特意為他縫制的:“這里面裝著蘇繡靈韻調和廣彩鎏金粉的草藥,貼身戴著,能隔絕三成瘴氣侵蝕。阿妹阿婆,您留在鎮上幫我做兩件事:一是召集還能動彈的銀匠,用阿依說的活銀料打造十把銀質火把——活銀燒起來的火是銀白色,能驅散瘴氣;二是準備二十斤松香和五十斤上好的青杠木炭,等我們凈化完母晶,需要用這些重新點燃銀爐,松香不僅能讓銀火更旺,還能給銀料上一層天然的亮膜。”
他又從背包里取出個小玉瓶,塞到阿依手里,瓶身還帶著體溫:“這里面是靈韻滋養液,用活字、古琴、蘇繡三種靈韻調的,喝下去能穩住你的銀感,防止瘴氣侵入指尖神經。還有這個。”陳默從懷里摸出靈韻守護牌,廣彩瓷的溫潤觸感透過指尖傳來,瓷牌上的紋樣在陽光下泛著淡金光,“這是廣彩鎮李守彩師傅給我的,能和我的功德手環產生共鳴,遇到危險會發出金光預警,比任何護身-->>符都管用。”
阿依接過守護牌,冰涼的瓷牌貼在胸口,竟有一股暖流順著衣襟蔓延開來,剛才因為緊張而僵硬的指尖漸漸放松。她用力點了點頭,轉身跑進吊腳樓,木樓梯被踩得“咚咚”響,片刻后抱著個雕花銀盒跑出來。銀盒上的蝴蝶紋樣已經發黑,可打開的瞬間,一縷微弱卻堅韌的銀光從里面飄出——七十二塊銀模整齊碼在盒內,最小的只有指甲蓋大小,上面的透花紋路比頭發絲還細,陽光透過模子鏤空處,在地上投出細碎的銀斑。“這就是苗銀母模,太阿婆說,每塊模子都刻著一位先人的手藝,握著它們干活,就像有無數雙眼睛在旁邊看著,不敢有半分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