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呢?”恩尼見到杰克手里拿著一張信紙。
“是我的女兒南希寄來的信,”杰克臉上露出一抹笑容,皺紋緊在一起,“我還沒有跟她說住院的事。”
恩尼也笑了笑,見到杰克現在能健康的閱讀女兒的來信,讓他也感到很欣慰。
“走吧!我幫你收拾東西,送你回去!”恩尼拍了拍杰克有些駝的肩膀。
“謝謝你肯來接我,”杰克的感謝中帶著那種生怕麻煩別人的窘迫。
所以說完后,就立刻讓恩尼到一邊休息,他自己來收拾東西。
……別克轎車轟鳴著駛離醫院,穿過曼哈頓的繁華,拐進布魯克林擁擠、狹窄、空氣渾濁的街區。
很快,抵達了那棟地下室公寓。
兩人下車走過街道,走進那段仿佛是通往地獄的通道。
頓時,那股帶著潮濕、霉爛、廉價食物氣味的空氣撲面而來。杰克是已經習以為常了,但只來過這里一次的恩尼依舊有些不習慣,下意識抽了抽鼻子。
兩人在昏暗的光線中往前走,到了杰克居住的那個單間。
杰克摸索出鑰匙,打開了門。
一股更濃重的潮氣涌出,還夾雜著煙草和報紙的味道——一個鬢發斑白、穿著粗布工裝的工人,正半躺在床上抽自己用廉價煙葉卷的香煙,手里拿著一份報紙。
“老伙計,我回來了,”杰克朝他的室友打著招呼。
在杰克住院的期間,為了不讓他的室友擔憂,杰克用醫院的電話致電過他們一起工作的布魯克林郵輪碼頭,所以他的室友“老漢斯”這段時間都是一個人住在這里。
“喔,杰克,終于回來了,你看起來的確比之前硬朗多了,”那個叫老漢斯的工人放下報紙,露出工裝里面那件已經磨得發白的法蘭絨襯衫。
他轉而看向恩尼:“你就是杰克說的那個大作家吧?你好,叫我老漢斯就行。”
“你好,漢斯先生,”恩尼笑著寒暄。
老漢斯見室友和客人都來了,不再節省電費,將另一盞燈泡也開了起來。
單間中燈光變得明亮,照亮了老漢斯那張粗獷、刻滿風霜的臉,以及那雙渾濁的眼睛,干涸得像是兩口枯井。
當恩尼看清老漢斯的臉時,驟然怔住了。
這張臉……他見過!
六月份他和瑪麗去紐約圖書館,給美國援英委員會捐款的時候,見過這個穿著粗布工裝的、蒼老的、滿面風霜的工人。就是這位工人用他那黝黑的手掌,從褲兜里拿出卷成筒的一卷皺褶鈔票,塞進了募捐袋里。
在掏錢的時候,恩尼還看到了這位工人所獲得的那枚青銅十字勛章。也正是見到了這位身處陰溝,卻仍舊心懷希望的碼頭工人,恩尼才獲得創作的靈感,想要寫一部描繪個體命運的小說——《活著》。
到現在,過去了三個月,他斷斷續續已經將這部小說寫了5w個詞左右。
故事背景設置在了一戰爆發的時間點,講述一個良家子在這個動蕩的年代,經歷了一戰、大蕭條、二戰后,曾經獲得過的那些溫暖全都一個個破滅,最后選擇平靜生活,不為任何事而活,只為了活著而活。
雖然中間過程還沒寫好,但恩尼想好的結局,就是以那天見到的“碼頭工人給援英委員會捐款”為結局。
但他萬萬沒想到,那位令他肅然起敬的碼頭工人,竟然就是與杰克合住在這里的老漢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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