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蘇先生的!把紅薯塊往隊伍兩側遠處扔!”景四立刻下令。
命令傳下,村民們雖然心疼糧食,但也知道這是無奈之舉。人們紛紛從自己隨身的干糧袋里掏出小塊的紅薯,用力向官道兩側的遠處拋去。
“吃的!有吃的!”
“搶啊!”
如同在滾沸的油鍋里滴入了冷水,流民們瞬間炸開了鍋。
他們再也顧不上圍堵車隊,如同潮水般涌向食物拋落的方向,瘋狂地爭搶、廝打起來。
官道中間頓時被清空出了一段。
“快走!不要停!”景四大吼。
隊伍趁機加速前進,三輪車轱轆飛轉,所有人都拼盡全力奔跑。身后傳來的爭搶聲、哭喊聲、咒罵聲,像鞭子一樣抽打著他們的后背。
跑出很遠,直到身后的喧囂漸漸模糊,隊伍才再次慢下來,所有人都累得幾乎虛脫,扶著膝蓋大口喘息,臉上沒有絲毫輕松,只有劫后余生的疲憊和更深重的壓抑。
短暫的休息時,氣氛比上一次更加沉悶。
許多人看著自己空了一小半的干糧袋,眼神復雜。
一個剛才扔了食物的年輕婦人終于忍不住,低聲抽泣起來。
旁邊的人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無聲地安慰。
何妙靠著一棵樹,胸口劇烈起伏。
她剛才差點被一個瘋狂的流民抓住胳膊,那冰冷的觸感和絕望的眼神讓她心有余悸。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在生存面前,人性可以如此脆弱,秩序可以如此不堪一擊。
蘇安走到她身邊,遞給她一個水囊。
何妙接過,沒有喝,只是啞聲問道:“蘇先生,我們……是不是太狠心了?”
蘇安看著官道上來時的方向,目光悠遠而沉重:“不是狠心,是無奈。我們救不了所有人。有時候,有限的、冷酷的施舍,是為了保住更多人的生機。若我們被拖垮在這里,不僅我們活不成,也再沒有人能帶著紅薯種子去南云關,去救活更多的人。”
她的話清晰地傳入周圍幾個同樣內心掙扎的護衛隊員耳中。
是啊,他們肩上擔著的,不僅僅是眼前這幾百口人,還有那能畝產數千斤、未來可能活人無數的紅薯。
何妙若有所思,緊緊握住了水囊。
她明白了,力量不僅僅在于揮舞棍棒,更在于在殘酷的抉擇中,守住那最核心的責任。
裴景之遠遠聽著蘇安的話,眼中閃過一絲贊賞。
蘇先生,不僅有奇思妙想,更有臨危不亂的決斷和超越常人的遠見。她比許多朝堂上的官員,更懂得什么是“大局”。
當隊伍再次啟程時,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每個人都沉默著,咀嚼著方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也咀嚼著蘇安那番關于“施舍”與“責任”的話語。
他們心情沉重,但眼神卻比之前更加堅定。
蘇家村眾人更加清晰地認識到,這趟遷徙,不是游玩,而是一場殘酷的生存挑戰。
他們必須抱緊團,握緊手中的“武器”,才能帶著希望的種子,沖破這絕望的包圍,抵達那個能帶來希望的地方。
路,還在腳下。而心,在一次次的沖擊與抉擇中,正被錘煉得愈發堅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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