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仿佛沒有盡頭,土路在秋日慘淡的陽光下無盡延伸。
路旁的慘狀并沒有因蘇家村隊伍的深入而減少,反而愈發觸目驚心。
流民的數量越來越多,他們像失去方向的蟻群,麻木地向前蠕動,眼中僅存的光彩是對生存最本能的渴望。
當蘇家村這支隊伍出現時,尤其是看到那幾輛不用牲口拉就能跑、還載著人和貨物的“怪車”時,流民們死寂的眼中驟然爆發出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
那光芒里混雜著驚異、貪婪,以及一種看到救命稻草般的急切。
“行行好……給口吃的吧……”
“老爺,夫人,孩子快餓死了,賞口吃的吧……”
“求求你們……”
一開始只是零星的哀求,聲音微弱而絕望。
但很快,更多的人注意到了這支與眾不同的隊伍。
他們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從官道兩側、從枯草叢中圍攏過來,伸著干枯如柴的手臂,踉蹌著試圖靠近。
護衛隊的神經瞬間繃緊到了極致。
“結陣!攔住他們!”景四厲聲喝道,聲音如同出鞘的利刃。
訓練了數日的成果在此刻顯現。
雖然心中不忍,雖然面對的是同樣凄慘的同胞,但青壯年們還是迅速按照演練過的陣型移動,手持長刀,在外圍形成了一道稀疏卻堅定的屏障。
他們臉上帶著掙扎,但更多的是守護親人的決絕。
何妙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長刀橫在身前,看著面前一個抱著嬰兒、幾乎站不穩的婦人,那婦人凹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讓她握著刀柄的手微微顫抖,但她咬緊牙關,一步未退。
“不要心軟!靠近者,驅離!”景六冷酷的聲音在隊伍中回蕩,“想想你們車上的老人孩子!被他們圍住,誰都走不了!”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醒了那些心生不忍的村民。
是啊,他們不是不想幫,而是不能。
他們的糧食有限,他們的力量有限,一旦被這成百上千的流民徹底圍死,后果不堪設想。
蘇酉看著一個幾乎要撲到他腳下的老漢,那老漢的眼神讓他心里難受得像被揪住,但他還是紅著眼圈,用刀柄將對方推開:“走開!快走開!”
三輪車成了重點保護對象。
蘇理和其他車夫拼命蹬著車,試圖加快速度,但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道路漸漸被堵死。
車上的老人和孩子嚇得臉色發白,樂寶被喬氏緊緊摟著,將臉埋在她懷里不敢抬頭。
立夏和文昭緊緊跟在蘇安身邊,看著那些瘋狂伸過來的手,小臉煞白。
裴景之和他身邊的暗衛沒有動手,他們如同定海神針般守在隊伍幾個關鍵位置,冰冷的目光掃視全場,無形的殺氣震懾著那些蠢蠢欲動、心懷不軌之徒。
裴景之看著眼前這人間慘劇,眉頭微蹙,但他知道,此刻任何的濫發善心,都是對蘇家村這支隊伍的不負責任。
蘇安看著這一切,心中如同壓了一塊巨石。
她空間里糧食堆積如山,卻不能輕易拿出。
她深吸一口氣,快步走到隊伍前列,對景四和村長低聲道:“不能硬沖,也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否則他們會徹底瘋狂。把我們隨身帶的、不太緊要的干糧,掰成小塊,往遠處扔!引開他們!”
景四看了她一眼,瞬間明白了她的意圖。
這是眼下唯一能暫時解圍,又不至于讓隊伍被徹底拖住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