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撕扯的劇痛與靈魂被強行剝離的眩暈感,如同潮水般將林楓的意識淹沒。鴉羽信使那怨毒的最后警告——“他們要的是‘信標’本身”——如同烙印,灼燒著他的神智。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冰冷、死寂、無邊無際的灰暗。
林楓猛地睜開雙眼,劇烈的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全身無處不在的傷痛。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望不到邊際的灰色“沙地”上,觸手所及,并非真正的沙粒,而是一種由無數細微的、燃燒過的文字灰燼和破碎的意念殘片構成的“塵埃”。
天空是同樣單調壓抑的鉛灰色,沒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昏沉。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陳腐的書卷氣息,但這氣息中混雜了太多不甘、怨憤、迷茫與未竟的執念,形成了一種沉重無比的精神壓力,無時無刻不在試圖侵蝕闖入者的心智。
這里沒有方向,沒有聲音,只有死一樣的寂靜,以及那無處不在的、仿佛來自亙古的低語回響。
“書山有路……勤為徑……”
“此生……虛度……”
“為何……不采納我的策論……”
“吾道……孤矣……”
無數破碎的囈語,來自不同時代、不同身份,卻同樣充滿了遺憾與執著的念頭,如同無形的風,吹拂著這片灰色的死寂之地。
往生卷宗!
林楓瞬間明悟了自己身處何地!那些灰袍人,竟然利用扭曲的“引信”,將他直接傳送到了“書山學海”的禁地——“往生卷宗”內部!他們并非要阻止他進來,而是……要將他困死在這里,或者,在這里奪取他手中的銅錢“信標”!
他掙扎著坐起身,第一時間檢查自身。傷勢沉重,源力近乎枯竭,精神力也因之前的連番沖擊和空間傳送而萎靡不振。但他懷中的那枚詛咒銅錢,依舊在,觸手冰涼。只是,其上的“鴉羽印記”在經歷了律令使者的沖擊和灰袍人的強行扭曲后,變得極其黯淡,與外界(包括那個臨時入口)的聯系也微弱到幾乎無法感知。
他被困住了。孤立無援。
強烈的危機感讓林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盤膝坐在這片意念灰燼之上,不顧身體的抗議,全力運轉《基礎源紋導引》。此地的能量混亂而充滿負面意念,直接吸收無異于飲鴆止渴,但他需要盡快恢復哪怕一絲力量,才能應對未知的危險。
同時,他仔細觀察著周圍。灰色的“大地”并非完全平坦,遠處有一些隆起的“丘陵”,那是由更多、更密集的意念殘骸堆積而成,散發著更加強烈的執念波動。他甚至能看到一些半透明的、穿著各個朝代服飾的儒生或學者虛影,在那些丘陵間茫然徘徊,重復著生前的某個動作或話語,對林楓的到來毫無反應。
這些都是未能踏入“學海”、最終魂歸于此的先賢殘念。他們的知識、他們的智慧、他們的不甘,共同構成了這片絕望的“往生”之地。
時間在這里似乎失去了意義。不知過了多久,林楓勉強恢復了一絲源力,壓制住了最嚴重的傷勢。他站起身,必須找到出路,或者……找到那些灰袍人真正想要的東西。他們大費周章把他送進來,絕不僅僅是為了困住他。
他嘗試朝著一個方向行走。腳步落在意念灰燼上,發出沙沙的輕響,在這死寂的世界里顯得格外清晰。越往前走,周圍的執念低語就越發清晰,那些徘徊的殘念虛影也似乎多了起來。
一些虛影在他經過時,會突然轉過頭,用空洞的眼神“看”著他,口中念叨著生前的執念:
“救我出去……我的學說還未完成……”
“幫我告訴后世……我才是對的……”
“殺了他……那個竊取我功名的賊子!”
這些充滿了負面情緒的執念,如同無形的觸手,試圖纏繞林楓,將他同化。林楓緊守心神,默念導引法訣,將一切干擾排斥在外。他知道,一旦心神失守,他可能就會成為這些殘念中的一員,永遠沉淪于此。
就在他穿過一片由無數破碎竹簡構成的“峽谷”時,懷中的銅錢,突然毫無征兆地、劇烈地灼熱起來!這一次,并非與外界共鳴,而是與這片“往生卷宗”深處的某個存在,產生了強烈的感應!
牽引力來自峽谷的盡頭!
林楓精神一振,強忍著銅錢傳來的灼痛感,加快腳步。
峽谷盡頭,景象豁然開朗,出現了一片相對“干凈”的區域。區域的中心,并非堆積如山的意念灰燼,而是一棵……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