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眼工廠外的意外交易,如同一道無聲的驚雷,在稻妻錯綜復雜的暗流之下炸開,但其回響卻詭異地遲滯了數日。
最初的消息是零碎且模糊的。反抗軍方面察覺到空和魈的失蹤,派蒙哭著帶回“被可怕的紫色人偶和狐貍女人”帶走的混亂信息。神里家與珊瑚宮心海急切的加密詢問涌向趙江。而趙江安插在散兵邪眼工廠外圍的隱秘眼線,也只傳回了“工廠核心區域曾爆發高強度能量沖突,隨后觀測到疑似‘散兵’大人與鳴神大社宮司的能量反應先后出現又消失,具體情況因工廠啟動最高屏蔽無法探知”的片段報告。
趙江的第一反應是警覺與不悅。八重神子突然出現在散兵的地盤?空和魈卷入其中?這明顯偏離了他與八重神子約定的、以“緩和”與“滲透”為主的路線。他立刻嘗試聯絡散兵,卻只得到冰冷的技術性回復——“執行特殊任務,通訊靜默。”聯絡八重神子,則如石沉大海,那只狐貍仿佛從未提出過什么交易。
一種不祥的預感在趙江心中悄然滋生。他加快了手中對受助武士網絡的梳理與控制,同時命令所有情報網全力搜集相關線索,尤其是關于八重神子近期的所有異常動向。然而,對方顯然早有準備,所有線索都指向混亂或斷裂,如同精心打掃過的現場。
直到幾天后,一封通過絕密、最高優先級渠道,直接從至冬宮發來的、蓋有女皇陛下私人印鑒的加密信函,被送到了趙江,以及仍在稻妻的達達利亞和女士手中。
信函的內容,并非冗長的嘉獎令,而是簡潔、冰冷、卻字字千鈞:
“致諸位執行官:”
“第六席「散兵」斯卡拉姆齊,已于近日成功獲取稻妻雷之神「巴爾澤布」之神之心,并已安全攜歸至冬。此乃女皇偉業之重要進展。”
“在此,對斯卡拉姆齊之果決與功績予以表彰。同時,亦對諸位在稻妻之協作與牽制,間接促成此事,表示認可。”
“稻妻局勢因此將生劇變,后續事務,望諸位謹慎處置,優先確保我方人員與利益安全,等候下一步指示。”
“——至冬女皇”
當趙江逐字讀完這封來自冰之女皇的信函時,書房內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空,溫度驟降至冰點。他握著信紙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骨節發白,手背青筋暴起,細微的顫抖幾乎難以抑制。那雙總是深邃平靜、仿佛能吞沒一切情緒的黑眸,此刻驟然掀起滔天巨浪!震驚、錯愕、難以置信,以及隨之而來的、如同火山爆發前地殼擠壓般的、冰冷刺骨的暴怒!
“成、功、獲、取?”趙江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四個字,聲音低沉嘶啞,帶著一種瀕臨失控的寒意,“攜歸至冬?!”
神之心!雷神的神之心!竟然已經落入了散兵之手?!而且已經離開了稻妻?!在他趙江完全不知情、甚至被刻意蒙在鼓里的情況下?!
女皇的表彰信寫得很“藝術”。表彰散兵的“果決與功績”,認可其他人的“協作與牽制”。看似皆大歡喜,實則將散兵私自行動、繞過所有既定計劃與同僚協作框架的行為,輕描淡寫地歸結為“果決”,甚至將其他人的努力貶低為“間接促成”!
趙江的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畫面:八重神子帶著神秘微笑提出交易;自己與同僚深夜密謀,反復權衡風險與制定策略;他調整部署,放緩施壓,暗中滲透,精心維系著與那只狐貍脆弱而危險的平衡;散兵那副永遠帶著嘲弄與不耐的嘴臉……最后,定格在女皇信函上那冰冷的“成功獲取”與“攜歸至冬”。
“嗬……”一聲壓抑到極致的、近乎冷笑的氣音從趙江喉嚨里溢出。他緩緩抬起頭,臉上的肌肉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抽搐,眼神卻冰冷得如同萬載玄冰,能將人的靈魂都凍結。
他明白了。
全明白了。
八重神子!那只該死的狐貍!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真正履行與他的協議!所謂的“合作”、“創造機會”、“提供信息”,全都是幌子!她早就計劃好,要將神之心直接交給一個更容易操控、更不計后果、同時也更“渴望”神之心的執行——散兵!她利用了散兵對神之心的執念,利用了邪眼工廠那場意外的遭遇戰,輕描淡寫地,用神之心換走了空和魈,同時將一顆注定會引爆愚人眾內部矛盾、打亂所有布局的“炸彈”,塞進了散兵手里,然后看著他帶著炸彈頭也不回地逃離稻妻,去向女皇邀功!
而自己呢?自己就像個徹頭徹尾的傻瓜!還在那里費盡心機地制定策略、平衡各方、試圖掌控局面!結果呢?被那只狐貍玩弄于股掌之上!被她當成吸引火力的靶子和維持表面平靜的裝飾品!她利用自己放緩施壓、加大慈善投入創造的“緩和期”,從容地完成了真正的交易,然后抽身而去,留下一個爛攤子!
不,不僅僅是爛攤子。神之心被散兵以這種方式帶走,意味著他與八重神子之間那份脆弱的協議徹底作廢。雷電將軍一旦察覺神之心失竊(以八重神子的手腕,她很可能已經巧妙地將線索指向了愚人眾,或者至少是“外部勢力”),必將降下最恐怖的雷霆之怒!而這份怒火,首當其沖的-->>,就是仍留在稻妻的他們這些人!女皇的信中那句“稻妻局勢因此將生劇變”、“優先確保安全”,已經是最明確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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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兵拿了天大的功勞,拍拍屁股走了。而他趙江,還有達達利亞、女士,卻要留在這里,承受雷電將軍被竊取神之心后的滔天怒火,以及稻妻局勢徹底失控帶來的所有風險!
“好……很好……”趙江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卻蘊含著毀滅性的風暴。他猛地將手中的信函拍在桌面上,堅硬的實木書案竟被拍出了一道細微的裂痕!旁邊的墨硯跳起,濃黑的墨汁濺灑出來,污了潔白的紙箋,也染黑了他骨節分明的手指。
他站起身,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然后強行壓抑下去。但那股冰冷的、幾乎實質化的怒意與殺意,卻如同暴風雪般席卷了整個書房,讓剛剛推門進來、察覺到不對的溫迪瞬間僵在了門口,臉色發白。
“趙、趙江?”溫迪從未見過趙江如此可怕的臉色,那不僅僅是憤怒,更是一種被徹底背叛、算計后醞釀出的、近乎毀滅一切的冰冷寒意,讓他心頭發顫,“發生什么事了?你的臉色……”
趙江猛地轉過頭,看向溫迪。那眼神讓溫迪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但很快,趙江眼底那駭人的風暴被強行收斂,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令人心悸的幽暗。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恢復了表面的平靜,只是那平靜之下,是比暴怒更可怕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