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江神色未變,只是淡淡道:“很敏銳的觀察。這確實是眼狩令最直接的后果之一。愿望被收繳,夢想被掐滅,留下的軀殼自然難以維持原有的光彩。”他話鋒一轉,“所以,旅行者,在‘親眼確認’之后,你有何打算?將這份‘寒意’傳播出去?還是以此為依據,做些什么?”
這個問題帶著一絲試探,趙江需要知道空的立場和可能的行動方向。
空迎上趙江的目光,搖了搖頭:“我……還沒有具體的打算。理解是第一步。稻妻的問題很復雜,牽涉神明意志、國家內政、民眾福祉……我需要了解更多。”他坦誠自己的迷茫,但也表明了自己不會魯莽行事,“但至少,看到有人(他的目光掃過棚屋)在嘗試提供幫助,哪怕只是杯水車薪,也讓人覺得……并非全無希望。”
他的話語中沒有指責,也沒有過度褒揚,只是一種基于觀察的陳述。
趙江聞,幾不可查地點了下頭。空的回答謹慎而務實,符合他一貫的行事風格,也暫時沒有表現出會干擾“拂曉之惠”運作或帶來額外風險的意圖。
“希望往往根植于微小的善意,也最容易在現實的寒風中熄滅。”趙江意有所指地說了一句,然后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此處簡陋,不宜久留。旅行者既已看過,若無他事,不妨移步。我與溫迪也正要離開。”
這是送客,也是結束這場意外會面的信號。
空也明白此地不宜多談,點了點頭:“好。趙先生,溫迪,那我們就不打擾了。”他看向溫迪,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溫迪,下次有機會再聽你彈琴。”
溫迪連忙擺手笑道:“一定一定!等這邊事情不那么……呃,復雜的時候!”
派蒙也揮揮小手:“再見啦!記得有好吃的要叫上派蒙哦!”
看著空和派蒙的身影消失在側門外,溫迪才松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嚇我一跳……還以為要解釋不清了。”
趙江收回目光,看向他:“空很聰明,他恐怕已經猜到了幾分。但他懂得分寸,暫時不會多事。”
“那就好……”溫迪想了想,又有些好奇,“趙江,你說空他……最后會做什么?他會想辦法阻止眼狩令嗎?”
趙江轉身,示意負責人過來繼續匯報,一邊向外走去,一邊平淡地回答:“那是他的路。他是‘旅行者’,注定會卷入并改變所經之地的漩渦。至于結果如何,取決于他的選擇,以及……他是否有足夠的力量和決心,去撼動一位神明的‘永恒’。”
他的聲音很穩,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眼狩令是稻妻的風暴,空是可能介入風暴的變量,而他趙江,目前的核心任務,只是在這風暴的邊緣,為自己在意的人,撐起一小片相對安穩的空間,并順手點起幾盞微弱的燈火,照拂幾個在風暴中掙扎的影子。
至于這燈火能亮多久,是否會引來更大的風……他自會評估,并做出最有效率的應對。
溫迪跟上他的步伐,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那間簡陋卻承載著些許溫暖的棚屋。空的出現,像是一顆石子投入原本就暗流涌動的水面,帶來了新的漣漪。未來會怎樣呢?他不知道。但此刻,有趙江在身邊,有眼前這切實的幫助在進行,他便覺得,哪怕前路莫測,風中依然有值得守護的溫度。
兩人并肩走入離島漸起的暮色之中,身影逐漸融入來往的人流。而在他們身后,那間棚屋的燈火,依舊微弱而執著地亮著,仿佛在無聲訴說著,即便在追求“永恒”的宏大敘事下,個體渺小的生存與善意,也依然擁有其不容忽視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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