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喆(林辰)依舊沉浸在他與城市情感星圖的“共構”探索中,對悄然漾開的漣漪一無所知。然而,那些細微的波動,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終將引發更廣泛的注意。
首先察覺到不對勁的,是秦思雨。她的導師,那位聽覺敏銳的老教授,又找她談了一次話,這次語氣更加嚴肅。他說,不止他一個人有那種奇特的“和諧通透”感,學院里幾位感知敏銳的同事,在路過公寓樓附近時,也隱約捕捉到了類似的、難以喻的體驗。雖然大家只覺得是巧合或者心理作用,但私下議論漸漸多了起來。
緊接著,一篇發表在本地音樂評論小報上的文章,如同點燃了導火索。
文章的標題頗為聳動:《失聰天才的“無聲樂章”?是藝術革命還是集體臆癥?》作者沒有署名,但內容卻極具針對性。文章先是“惋惜”了林辰曾經的才華,然后筆鋒一轉,提到近期在特定區域(隱晦地指向林辰所住的公寓樓附近)流傳的、關于“無形音樂”或“心靈共鳴”的怪異傳聞。文章將其歸因于兩種可能:要么是失聰者林辰在極端困境下產生的精神臆想,并因其殘留的“藝術光環”影響了部分敏感人群;要么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利用公眾同情與獵奇心理的“行為藝術”。
文章用詞看似客觀,實則充滿了引導與暗示,將蘇喆的“共構”實踐扭曲為病態的幻想或虛偽的炒作。更險惡的是,文章末尾還“不經意”地提及,某些正統音樂家(影射張銘)對此現象表示了“深深的憂慮”,認為這是對音樂神圣性的褻瀆。
這篇報道如同一塊臭肉,立刻吸引了無數蒼蠅。本地的社交網絡和音樂論壇上,相關話題開始發酵。
“聽說了嗎?那個聾了的林辰,好像搞出什么邪乎的東西了?”
“什么無聲樂章?騙人的吧!肯定是炒作,想博同情復出?”
“我阿姨的朋友的同事說,她路過那附近時確實感覺特別安心,難道是真的?”
“得了吧,心理作用!張銘師兄都說了,音樂是聽覺藝術,聽不見搞什么音樂?嘩眾取寵!”
“可是……萬一是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新藝術形式呢?”
“呵呵,你小說看多了吧!”
質疑、嘲諷、獵奇、少量的辯護……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場針對蘇喆的、無形的輿論風暴。雖然風暴中心的主角對此毫不知情,但風暴的邊緣,已經開始波及到他身邊的人。
秦思雨是第一個感受到壓力的。她的同學、朋友開始用各種方式打聽林辰的“近況”,語氣中充滿了探究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優越感。她試圖解釋,但發現自己的語在那種根深蒂固的偏見和獵奇心態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她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憤怒,為林辰感到不公,也為他即將可能面臨的更大干擾而擔憂。
她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將這件事告訴蘇喆。她拿著手機,找到那些討論的頁面,遞到蘇喆面前,用手語艱難地解釋著網絡上發生的一切。
蘇喆平靜地看著屏幕上那些滾動的、充滿惡意的文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波動。通過“情感共鳴”,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秦思雨此刻內心的“憤怒”、“委屈”和“擔憂”,如同灼熱的巖漿在她心中翻涌。
但他自己的內心,卻如同一片深不見底的古井,連一絲漣漪都沒有泛起。
這些喧囂的文字,這些充滿負面情緒的攻擊,在他那已然與“存在和弦”同步的感知中,不過是-->>情感星圖邊緣區域一些躁動不安的、散發著渾濁光暈的“噪音星塵”。它們體積龐大,看似熱鬧,但其能量級別和本質的“真實性”,遠不及陳教授那片沉寂星云的一個微小波動,甚至不如窗外一縷陽光中蘊含的“生機”頻率來得清晰。
張銘的詆毀,眾人的質疑,在他看來,與之前張銘那粗暴的琴聲入侵并無本質區別,都是同一層次的、低維度的干擾。
他甚至從中解析出了一種有趣的模式:那些攻擊性最強的論,往往伴隨著最強烈的“不安”與“恐懼”情緒——恐懼于無法理解的事物,恐懼于既定的認知秩序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