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喆(林辰)的恢復速度快得驚人。僅僅休息了一天后,那源于靈魂層面的通透感便驅散了肉體的虛弱。他沒有立刻回到鋼琴前,而是花了大量時間靜坐、冥想,鞏固著那與“存在和弦”共鳴后的全新感知狀態。
世界的情感脈絡在他意識中清晰流淌,溫順而層次分明。他不再需要刻意“傾聽”,萬物自然向他袒露其情感的“質地”與“頻率”。秦思雨的關懷是溫暖綿長的中音,陳教授那片荒原是低沉恒定的背景噪音,城市的喧囂是混雜但邊界清晰的高音區薄霧……這一切構成了一個宏大卻不再具有壓迫性的情感交響。
他現在要做的,是學習如何成為這個交響的“指揮”,而非被動的聽眾或掙扎的演奏者。
幾天后,他才重新坐到了鋼琴前。他沒有去觸碰那些復雜的結構,也沒有試圖再次復現那聲純粹的“存在之音”。那聲本源之聲如同道家的“一”,衍生萬物,卻不可執著。
他將雙手虛放在琴鍵上,閉上眼睛。
這一次,他不再主動“輸出”任何東西,無論是情感還是結構。他只是將自己的意識,調整到與那無處不在的“存在和弦”同步的頻率,然后,像一個完全開放的通道,讓周遭世界的情感信息,自然地流過他,再經由他的指尖,轉化為相應的震動。
他不再“創作”音樂,而是“翻譯”存在。
第一個音符響起,清透而穩定,對應著窗外一縷初升朝陽那充滿“生機”與“希望”的情緒頻率。
第二個音符加入,低沉而包容,對應著身下地板那沉默的“承載”意志。
第三個音符,輕盈而略帶憂傷,是秦思雨昨夜離去時,殘留的一絲“牽掛”……
他沒有構思旋律,沒有設計和聲,只是忠實地、即時地將流過他的情感信息,“轉譯”成聲音的震動。這些音符單獨聽起來或許簡單,甚至隨意,但當它們以這種源于“存在本身”的方式組合在一起時,卻產生了一種奇異的和諧與真實感。
這不再是描述,而是呈現。
秦思雨端著早餐進來時,恰好聽到了這段即興的“流淌”。她愣在門口,手中的盤子微微傾斜。
這音樂……她無法用任何已知的樂理知識去分析。它沒有明確的主旋律,沒有傳統的曲式結構,音符的出現和消失似乎毫無規律可循。但奇怪的是,這音樂卻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仿佛聽到的不是人為演奏的曲子,而是清晨森林本身的蘇醒,是萬物各按其時、自然生發的聲響。它不煽情,不深刻,卻無比“正確”。
她看著林辰的背影,他坐在那里,姿態放松,不像在演奏,更像在……冥想,或者溝通。她忽然意識到,林辰的音樂,可能已經進入了一個她永遠無法理解的境界。
蘇喆并不知道秦思雨的想法,他完全沉浸在這種“無為而治”的翻譯狀態中。他感覺到自己的“情感共鳴”天賦,在這種狀態下運轉得無比絲滑流暢,精神力不再是消耗品,反而如同溪流匯入大海,與那宏大的“存在和弦”形成了一種滋養性的循環。
他甚至開始嘗試進行小范圍的“共構”。
當他感知到秦思雨身上散發出的“寧靜欣賞”情緒時,他沒有直接翻譯這個情緒,而是讓這個情緒的“頻率”,與他正在“翻譯”的、窗外鳥鳴帶來的“雀躍”頻率,以及空氣中彌漫的晨間“清新”頻率,自然地交織在一起,在鋼琴上形成一個短暫存在的、復合的“情感和弦”。
這個和弦并非他主觀設計,而是那幾種情感頻率在“存在”背景下自然共振的結果。它聽起來奇特而美妙,仿佛捕捉到了清晨某個瞬間完整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