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復現出那份無聲樂譜中“沉寂奇點”的結構,如同在黑暗中終于觸摸到了第一塊冰冷的基石。蘇喆(林辰)沒有沉浸在成功的喜悅中,反而更加沉靜。他明白,這僅僅是打開了通往陳教授內心宇宙的玄關,門后是更加龐大、精密而冰冷的建筑。
他不再將這份“樂譜”視為需要被“演奏”的曲子,而是當作一個需要被“解構”和“理解”的哲學模型。每一次在鋼琴上的嘗試,都不再是情感的抒發,而是一次嚴謹的學術推演。
他專注于再現那個代表“絕對均衡”的結構。這要求他同時按下六個不同的琴鍵,指尖施加的力道必須像精密天平一樣完全均等,產生的震動頻率和振幅需要達到一種完美的和諧與抵消,最終營造出一種近乎“物理性寂靜”的奇特效果——并非沒有震動,而是所有震動相互制約,達到了一種動態的、令人不安的平衡。
這極其耗費心神。他需要將“情感共鳴”天賦作為最精密的測量儀器,實時監控著每一次震動的細微偏差,并進行毫秒級的調整。失敗是常態,琴弦會因為能量干涉的微小失衡而發出刺耳的雜音(在他感知中是混亂扭曲的震動),他的精神力如同被放在砂輪上反復打磨。
秦思雨看著林辰近乎自虐般的練習,看著他因為精神高度集中而愈發蒼白的臉色,眼中充滿了擔憂,卻不敢打擾。她能感覺到,林辰正在進行的,是一種她完全無法理解的、超越了她所有音樂認知的探索。他指尖下流淌出的,不再是音樂,更像是……某種冰冷的幾何學,或是凝固的聲波建筑。
在經歷了無數次失敗后,當蘇喆終于在一次練習中,將那個“絕對均衡”的結構維持了超過十秒鐘時,一種奇妙的體驗發生了。
在那十秒鐘里,鋼琴仿佛消失了,他感覺自己不是在觸發琴弦,而是在直接撥動空間的“張力”。那穩定到極致的、相互制約的震動場,散發出一種純粹的、近乎神圣的“秩序”感。它不帶來任何溫暖,卻有一種數學定理般的、不容置疑的“正確性”。
就在這“秩序”達到頂峰的瞬間,樓下一直如同背景噪音般存在的、陳教授那片冰冷的情緒主體,第一次,不再是被動地接收或審視,而是主動地、發出了一聲清晰的“共鳴”!
那并非情感上的共鳴,而是一種認知層面的、對于“同道者”的確認!如同兩個在各自軌道上運行了億萬年的孤獨星體,第一次捕捉到了對方遵循著同樣物理法則的引力波動。
這聲“共鳴”依舊冰冷,毫無溫度,但其強度和清晰度,遠超之前任何一次情緒反饋。它像一把鑰匙,咔嚓一聲,打開了更深層次交流的門鎖。
蘇喆心中劇震,但他強迫自己保持絕對的冷靜,維持著那“絕對均衡”的震動,細細品味著這聲“秩序的回響”。
在這聲回響中,他捕捉到了一些新的東西。除了那固有的冰冷與虛無,還夾雜著一絲極淡極淡的、幾乎被歲月磨平的……“求知欲”?那是一種對于終極答案的、理性層面的追尋,而非情感層面的渴望。仿佛一個科學家,在無盡的黑暗中,終于看到了另一個實驗室里,同樣亮起了一盞關于同一種未知粒子研究的指示燈。
蘇喆緩緩結束了震動。精神力如同被抽空,強烈的眩暈感襲來,他不得不扶住鋼琴才穩住身體。
但他眼中卻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