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弦被撥動。一股不同于鋼琴擊弦機制的、更加集中于一點的、帶著韌性回彈的震動,順著琴頸傳遞到他的指尖。這種震動帶來的情感映射更加“纖細”和“哀婉”,如同一聲幽怨的嘆息。
d弦、a弦、e弦……每一種空弦的撥動,都帶來了截然不同的震動感和情感色彩。小提琴的震動,似乎比鋼琴更能表達那種細膩的、個人化的悲喜。
就在這時,公寓的門鈴,突然劇烈地閃爍起來——這是“林辰”失聰后安裝的閃光門鈴。
蘇喆一怔,看向門口。
會是誰?記憶中,自從他失聰并表現出極度消沉后,往日那些圍繞著他的“朋友”和同行們,早已疏遠。父母來過幾次,但每次都被他歇斯底里地趕走,他們也不敢過于頻繁地刺激他。
他放下小提琴,走到門后,透過貓眼向外看去。
門外站著一個年輕女孩,約莫二十歲左右,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梳著利落的馬尾,臉上帶著幾分猶豫和緊張。她手里還提著一個保溫袋。
蘇喆在“林辰”的記憶里快速搜索——秦思雨,音樂學院作曲系的學生,比他低一屆。曾經是“林辰”眾多仰慕者中并不起眼的一個,在他失聰前,兩人僅有幾次關于樂理的簡單交流。在他出事銷聲匿跡后,大部分人唯恐避之不及,唯有她,還會偶爾發來一些鼓勵的短信,雖然“林辰”從未回復過。
她怎么會來?
蘇喆猶豫了一下。按照“林辰”殘存的性格,他應該裝作沒人在家,或者直接不開門。
但他是蘇喆。
他需要了解這個世界,需要接觸外界,需要驗證他的“情感共鳴”能力,是否也能作用于活生生的人,而不僅僅是冰冷的樂器。
他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略顯狼狽的衣襟,然后,打開了門。
門外的秦思雨顯然沒料到門會真的打開,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當她看清門內站著的是面色蒼白但眼神異常清醒平靜的“林辰”時,臉上瞬間涌上驚喜和難以置信。
“林……林師兄!你……你還好嗎?”她的聲音,蘇喆聽不見,但他能看到她嘴唇的開合,能讀懂她臉上那份毫不作偽的關切和緊張。
而更重要的是,在門打開的瞬間,一股清晰的、溫暖的、帶著些許不安和善意的“情緒波動”,如同輕柔的水流,透過剛剛開啟的門扉,向他漫延過來。
他的“情感共鳴”天賦,再次被動觸發!
這一次,他感知到的不是樂器震動的間接翻譯,而是直接從一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鮮活的情感氣息!
蘇喆(林辰)看著她,沒有像記憶中那樣冷漠地關上門,而是微微側身,讓開了通道,并用盡量符合“林辰”目前狀態的低沉嗓音(他自己聽不到,但能控制聲帶)說道:
“進來吧。”
秦思雨愣住了,隨即臉上綻放出更加明亮的光彩,那溫暖的善意情緒波動也更加明顯。她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將保溫袋放在桌上。
“林師兄,我……我熬了點粥,想著你可能……”她一邊用手語結合口型費力地表達著——顯然她為了和失聰后的“林辰”交流,特意去學了一些手語。
蘇喆安靜地看著她,不僅“讀”著她的唇語和手勢,更是在“感受”著她身上那股純凈的、帶著治愈力量的關懷情緒。
在這個被死寂和絕望包裹的世界里,這股情緒如同黑暗中投入的一束微光。
他忽然意識到,或許,他需要學習的,不僅僅是樂器上的“情感共鳴”。
與人,與這個世界的情感共鳴,或許是他在這個無聲世界里,真正需要修習的最高樂理。
他看著秦思雨,輕輕點了點頭,指了指沙發。
“坐。”
一個字的回應,卻讓女孩眼中的光彩更盛。她身上散發出的情緒波動,瞬間多了幾分“欣喜”和“希望”的明亮色調。
蘇喆默默地感受著,分析著。這不同于鋼琴鍵的冰冷映射,這是流動的、充滿生命力的情感之河。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