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9
松鶴堂內的調查,并未大張旗鼓,卻如一張細密的網,悄無聲息地撒了下去。琥珀是老太太身邊最得力的人,手段老練,不過兩三日功夫,便將事情查了個七七八八。
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直接證明蘇明遠指使行兇,但福安那幾日頻繁出入城南賭場,與黑虎幫的人有過接觸,卻是板上釘釘。結合書院街那“巧合”的劫道,以及蘇喆那句“似乎眼熟”的話,事情的真相,在老太太心中已然清晰。
她沒有立刻發作,而是先將王氏喚到了松鶴堂。
屏退左右后,老太太端著茶盞,眼皮未抬,語氣平淡無波,卻帶著千鈞之力:“明遠那孩子,近來是越發長進了。”
王氏心頭一跳,面上強笑道:“母親何出此?明遠他……可是又闖了什么禍?”
“禍?”老太太輕輕放下茶盞,發出一聲清脆的磕碰聲,目光如電般射向王氏,“指使外人,在光天化日之下,于京城街道攔截、意圖傷殘自家兄弟,這在你看來,只是‘闖禍’?”
王氏臉色瞬間煞白,手中的帕子險些掉落:“母親!這……這話從何說起?明遠他……他斷不會如此……”
“不會?”老太太冷哼一聲,“那你告訴我,他身邊的小廝福安,前幾日下午去城南賭場做什么?又為何與那黑虎幫的混混攪在一起?偏偏就在那日,喆哥兒在書院街遇襲?世上真有這般巧合的事?”
一連串的質問,如同重錘砸在王氏心上。她其實并非全無察覺,蘇明遠近來的異常和對蘇喆的嫉恨,她都看在眼里,只是下意識地縱容和偏袒,卻萬萬沒想到,他竟膽大妄為至此!
“母親息怒!”王氏連忙起身跪下,“是媳婦管教不嚴,媳婦……媳婦定當嚴加管教明遠!”
“管教?”老太太看著她,眼神失望而冰冷,“你平日是如何管教的?縱得他無法無天,心思歹毒!此次是喆哥兒機警,僥幸躲過一劫。若真讓他得逞,我永昌伯府的臉面還要不要?殘害兄弟,這等名聲傳出去,他蘇明遠的前程還要不要?整個伯府都要跟著蒙羞!”
王氏被罵得冷汗涔涔,伏在地上不敢抬頭。她知道,老太太這次是真的動怒了。
“此事,絕不能輕縱!”老太太斬釘截鐵道,“明遠禁足錦繡院三個月,沒有我的吩咐,不得踏出院子半步!他院里的用度,削減一半!那個叫福安的小廝,立刻發賣出去,遠遠的打發了,永不許再進京!你親自去告訴他,若再敢有下次,便是他這個嫡子的身份,也保不住他!我親自請家法,打斷他的腿!”
禁足、削減用度、發賣心腹!這是老太太對蘇明遠前所未有的嚴厲懲罰!尤其是最后那句“打斷他的腿”,更是毫不留情的警告!
王氏心中又驚又痛,卻不敢有絲毫異議,只能連連叩首:“是!媳婦遵命!媳婦一定嚴加管束,絕不讓此類事情再發生!”
“還有你,”老太太目光重新落在王氏身上,“身為嫡母,當一視同仁,持身以正。若因嫡庶之分便一味偏袒縱容,只會釀成大禍,禍及家門!你好自為之!”
這話已是極重的敲打。王氏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羞愧難當。
“下去吧。”老太太揮揮手,仿佛耗盡了力氣,靠在引枕上,閉上了眼睛。
王氏踉蹌著退了出去,回到萱草堂,立刻按照老太太的吩咐,雷厲風行地處置起來。福安被堵了嘴,直接拖出府發賣。她又親自去了一趟錦繡院,將老太太的懲罰和警告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告訴了蘇明遠。
蘇明遠初時還不服,梗著脖子辯解,直到聽到“打斷他的腿”這句話從母親口中說出,看到母親那從未有過的嚴厲和失望眼神,他才真正感到了恐懼。他知道,祖母這次是動了真怒,母親也保不住他了。他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癱坐在地上,面色灰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錦繡院就此被封,蘇明遠開始了漫長的禁足生涯。消息傳出,府中上下震動。下人們噤若寒蟬,看向聽竹軒的目光更是充滿了敬畏。誰都明白,七少爺這次是徹底立住了,連三少爺這等囂張的嫡子,意圖害他都落得如此下場,日后這府中,還有誰敢輕易招惹七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