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喆垂眸答道:“回先生,并未正式拜師。只是病中無聊,自己胡亂臨摹些字帖,不得章法,讓先生見笑了。”
自己臨摹?宋先生心中更是驚訝。此子天賦竟如此之高?還是說……他暗中下了苦功?聯想到他之前尋畫展現出的聰慧,宋先生心中對蘇喆的輕視,不由得減去了幾分。讀書人,終究還是更看重真才實學。
“嗯……筆力尚可,結構還需揣摩。繼續練習吧。”宋先生將字紙放下,語氣緩和了些許,又指點了一處用筆的細微不當之處,這才踱步離開。
這一幕,自然落在了其他學生眼中。蘇明遠臉色更加難看,他身邊的幾個跟班也面面相覷。他們何時見過宋先生對哪個學生如此和顏悅色,還親自指點細節?尤其對方還是個庶子!
接下來的詩賦課,宋先生破天荒地點了蘇喆的名,讓他解讀一段《詩經》。蘇喆起身,聲音清朗,釋義準確,雖無太多新奇特異的見解,但基礎扎實,表述清晰,再次讓宋先生暗自點頭。
而蘇明遠在被提問時,卻因準備不足,答得磕磕巴巴,被宋先生不輕不重地訓誡了兩句,讓他臉上徹底掛不住了。
放學時分,蘇明遠第一個陰沉著臉沖出學堂,看都未看蘇喆一眼。其他人也神色各異地陸續離開。
蘇喆是最后一個走的。他仔細收拾好自己的書案,向宋先生行禮告退,舉止一如既往的恭謹守禮。
宋先生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捋著胡須,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此子,絕非池中之物啊。只是,在這勛貴府邸,一個庶子擁有過人的才華,是福是禍,猶未可知。
回到聽竹軒,迎夏幾人見少爺神色平靜,并無受挫的模樣,都松了口氣。觀墨則將學堂內的見聞,低聲稟報給了迎夏。
蘇喆用過午膳,略作休息,便又如同往常一樣,拿起書卷閱讀。對于家學中的風波,他似乎全然未放在心上。
但他心中清楚,這只是開始。蘇明遠今日接連受挫(在他看來),絕不會善罷甘休。在家學這個相對封閉的環境里,對方的報復可能會更加直接和激烈。
他并不懼怕。相反,他將其視為一種磨礪。
在這宅斗的棋局中,家學,是另一個重要的戰場。他需要在這里立足,需要獲得師長的認可,也需要……適當地,展現自己的鋒芒。
他提起筆,在紙上寫下四個字———和光同塵。
既要不露鋒芒,避免成為眾矢之的;也要在關鍵時刻,顯露出足夠的價值,讓人不敢輕易撼動。
這其中的分寸拿捏,便是他接下來需要修煉的功課。
窗外,蟬鳴陣陣,預示著盛夏的來臨,也預示著,更加熾烈的爭斗,即將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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