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副局長的電話,讓林衛國眉頭緊皺。
局里領導“有些看法”,這個信號不容忽視。他坐在辦公室,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馮清敲門進來,送來剛整理好的筆試成績匯總。看到林衛國沉思的神色,她輕聲問:“局長,是競聘的事?”
林衛國接過匯總表,掃了一眼:“筆試成績不錯,有幾個苗子很突出。不過,真正的考驗在后面。”他沒有提周副局長的電話,但馮清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凝重。
“局長,劉局長來了。”馮清看到門口的身影,提醒道。
劉峰推門進來,臉上帶著幾分憂慮,顯然也聽到了風聲。“衛國,局里……是不是有說法了?”
林衛國示意他坐下,將周副局長電話的內容簡要說了,但語氣平和:“領導提醒我們要注意節奏和穩定,這是關心。改革不能冒進,這個道理我懂。”
劉峰嘆了口氣:“話是這么說,可箭在弦上,不能不發了。筆試成績都出來了,接下來面試、測評,如果縮手縮腳,反而讓下面的人覺得我們虎頭蛇尾,更影響威信。”
“當然不能停。”林衛國語氣肯定,“但方法可以更講究。劉局,競聘面試環節,我考慮擴大評委范圍。”
“擴大范圍?”劉峰有些不解。
“對。”林衛國思路清晰起來,“除了我們班子成員和相關處室負責人,可以邀請幾位退下來的老領導、老專家擔任特邀評委,再增加幾名一線職工代表。這樣,選拔過程更公開,評委構成更多元,結果也更有說服力。既能體現我們對老同志的尊重,也能吸收一線聲音,還能……堵住一些人的嘴。”
劉峰眼睛一亮:“這個辦法好!讓老同志參與進來,他們有了話語權,不滿情緒會少很多。職工代表參與,更能體現民主。就是組織起來復雜點。”
“再復雜也要做。”林衛國對馮清說,“通知孫科長,修改面試方案,增加特邀評委和職工代表名額,制定詳細的評委守則和評分辦法。方案修改后,先不急著公布,等我向周副局長匯報后再定。”
他這是要主動向上溝通,爭取理解和支持。
劉峰點點頭,又想起一件事:“還有,王秀蘭那邊,客運段報上來的鑒定材料我看過了,寫得挺扎實。匿名信的風波,算是平息了。不過,我聽說……哈局那邊,好像有點小動作。”
林衛國眼神一凝:“什么小動作?”
“也是聽說,”劉峰壓低聲音,“哈局那邊有人放話,說王秀蘭在東北時手腳不干凈的事,他們手里有‘實錘’,只是礙于情面沒拿出來。這話傳到咱們這邊,意思很明顯,還是想給她,也給咱們分局抹黑。”
“實錘?”林衛國冷笑,“有實錘當初辭退她的時候怎么不拿出來?現在放這種風,無非是看我們重用她,心里不痛快,繼續使絆子。不用理睬,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旗幟鮮明地支持王秀蘭。她工作干得好,就是最好的反擊。”
他想了想,對馮清說:“安排一下,下周我去客運段調研服務質量和班組建設,重點聽聽王秀蘭所在班組的匯報。讓宣傳科跟進,可以做一期關于‘新時代鐵路服務精神’的內部簡報,把王秀蘭作為正面典型寫進去,事跡要具體,評價要客觀。”
馮清迅速記下。
這是要用實際行動和內部宣傳,夯實王秀蘭的正面形象,抵消流蜚語。
劉峰佩服林衛國的應對,但還是提醒道:“哈局那邊,看來是跟咱們杠上了。那位趙副局長回去后,態度似乎也微妙。我擔心以后在運輸協調上,還會出幺蛾子。”
“這是難免的。”林衛國走到窗前,“所以我們要加快‘內功’修煉。技術革新要出更多成果,運輸組織要更優化,對外協作也不能只依賴一兩個通道。我考慮,下一步要加強與北京局、呼和局相關站段的聯系,探索建立更靈活的互助協作機制。多條腿走路,才不容易被人卡脖子。”
兩人又商討了一些具體工作,劉峰才起身離開。
林衛國拿起電話,撥通了周副局長辦公室。
“周局,我是衛國。關于分局干部競聘工作,我想再向您詳細匯報一下我們的具體考慮和保障措施……”林衛國語氣恭敬,開始重點闡述了擴大評委范圍、吸收老同志和一線職工代表參與的思路,以及如何確保程序公平、過程透明、結果服眾的具體做法。
電話那頭,周副局長安靜地聽著,偶爾“嗯”一聲。
等林衛國說完,他沉吟片刻,才開口道:“嗯……你們考慮得比之前周全了。讓老同志參與,聽取一線意見,這個思路是對的,有利于減少阻力,凝聚共識。不過,操作起來一定要規范,評委人選要把好關,評分標準要統一,不能給人留下口實。”
“周局放心,我們一定嚴格規范,每一個環節都留有記錄,經得起檢查。”林衛國保證道。
“那就先按你們的方案試試看吧。”周副局長的語氣緩和了不少,“記住,選拔干部是大事,目的是促進工作,不是制造矛盾。過程中有什么情況,及時溝通。”
“是,謝謝周局支持!”林衛國心中一塊石頭落地。有了周副局長的首肯,下一步推進就順利多了。
剛放下電話,孫明就急匆匆地敲門進來,臉色不太好看。
“林局長,又有人送來一份材料。”孫明將幾張紙放在桌上,是一份打印的舉報信,這次署名了,落款是“分局部分關心改革的老同志”。
信的內容,不再是針對某個具體人,而是直指競聘方案本身。
質疑筆試題目“脫離實際”、“偏重理論”,質疑面試評委結構“外行評價內行”,擔心這樣選出來的人“不能勝任一線艱苦復雜的領導工作”,最后“懇請局黨委慎重考慮,暫停或暫緩此次競聘,以免影響分局穩定和安全生產”。
比起匿名信,這份署名信更正式,措辭更“冠冕堂皇”,直接攻擊競聘工作的合理性和必要性,顯然出自更老練的筆桿子,也代表了相當一部分觀望甚至抵觸勢力的集體發聲。
林衛國仔細看了一遍,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問:“這信是怎么送來的?”
“直接塞在我辦公室門縫下的。”孫明回答,“我打聽了一下,聽說昨天下午,有幾位退下來的老處長,在老干部活動室聚了聚……”
林衛國明白了。這是老同志們不滿意私下溝通的結果,改用更正式、更集體化的方式施壓了。他們未必都反對改革,但肯定不希望改革觸動他們曾經經營的關系網和影響力。
“信先放我這里。”林衛國將信收進抽屜,“競聘工作按計劃推進,面試方案修改完善后,盡快公布。對于這封信反映的‘質疑’,我們不用單獨回應。但在面試環節,要特別注意評委提問的專業性和針對性,要能考察出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