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速下墜的失重感如同冰冷的巨手攫住了宋伊人的心臟,風聲和雨聲在耳邊尖嘯成一片模糊的噪音。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真切地籠罩下來,她甚至能看清下方黑暗中翻滾咆哮的澗水,如同張開的巨口。
    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灰影以超越常人理解的速度疾掠而至!白蘅原本佝僂的身形在這一刻挺得筆直,體內沉寂多年的內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讓他枯瘦的身體爆發出驚鴻般的力量。他并非直接去接宋伊人——那樣巨大的沖擊力兩人都可能完蛋——而是精準地計算著她的落點,如同蒼鷹撲兔,在間不容發之際,猛地一腳蹬在旁邊一塊凸出的巨石上,身體借力改變方向,同時手臂疾探而出!
    “嗤啦——!”
    他干瘦卻有力的五指并未抓向宋伊人的身體,而是險之又險地抓住了她背上那個早已空了的竹簍!編織緊密的竹簍在這巨大的下墜力道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幾乎瞬間就要散架!但就是這短暫的一滯,給了白蘅寶貴的緩沖時間!
    他悶哼一聲,臉色瞬間漲紅又變得煞白,抓住竹簍的手臂肌肉賁起,另一只手閃電般甩出那盤“青蚨爪”的繩索——這次目標是斜上方一棵極為粗壯、根系深深扎入巖壁的古松!爪鉤死死咬住樹干!
    “咔嚓!”竹簍的背帶終于承受不住,驟然斷裂!
    但下墜的勢頭已經被極大地減緩!白蘅借著繩索之力,猛地將宋伊人連同斷裂的竹簍一起向自己這邊狠狠一帶!同時腰腹發力,在空中硬生生扭轉身體,用自己的后背對著下方凸起的亂石堆!
    “砰!”
    一聲沉重的悶響!兩人重重地砸在亂石堆邊緣相對平緩的泥濘地帶!白蘅墊在下面,承受了絕大部分沖擊力,當即噴出一口淤血!宋伊人則摔在他身上,被震得頭暈眼花,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了位,但好歹避免了直接撞擊巖石的厄運。
    雨水冰冷地澆在兩人身上。宋伊人掙扎著爬起來,只覺得渾身骨頭像散了架一樣疼痛,但并無明顯骨折。她驚恐地看向身下的白蘅:“前輩!白前輩!您怎么樣?!”
    白蘅躺在泥水里,臉色灰敗,胸口劇烈起伏,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帶出些許血沫。他艱難地擺擺手,想說話卻一時氣窒,只能指了指掉落在不遠處、被宋伊人即便在墜落時也死死抓在手里的那個油布皮囊和玉盒。
    宋伊人立刻爬過去,撿起玉盒,打開一條縫看了一眼——三朵暗金色的“金蕊劍蘭”完好無損地躺在里面,花心那金紅色的光點似乎因為沾染了雨水和此時的險境,更顯詭異神秘。她松了一口氣,隨即又是無邊的后怕和對白蘅的擔憂涌上心頭。
    她慌忙跪倒在白蘅身邊,手足無措:“前輩,對不起,都是我……”雨水和淚水混合在她臉上,一片冰涼。
    “閉……閉嘴……”白蘅終于喘過一口氣,聲音嘶啞虛弱,卻依舊帶著那股子蠻橫,“老子……還死不了……扶……扶我起來……這鬼地方不能待……咳咳……”
    宋伊人連忙用力,小心翼翼地攙扶起他。白蘅幾乎將大半重量都壓在了她身上,每一步都踉蹌蹣跚,顯然受傷不輕。每一聲壓抑的咳嗽都讓宋伊人心頭揪緊。
    暴風雨依舊沒有停歇的跡象。兩人互相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泥濘濕滑的山路上艱難挪動。閃電時不時照亮前方,雷聲隆隆,仿佛追著他們的腳步。來時覺得短暫的路程,此刻變得無比漫長而兇險。
    等終于看到白蘅那間幾乎快要散架的破草棚時,兩人都已精疲力盡,渾身濕透,沾滿泥漿,狼狽不堪。
    棚內也是一片狼藉,雨水從屋頂巨大的破洞傾瀉而下,地上積水已沒過腳踝,幾乎找不到一塊干爽的地方。
    “呸!”白蘅吐掉嘴里的泥水,喘著粗氣,指了指角落里一個稍微完好點的矮柜,“底下……有個防水的油布包……里面有火折子和傷藥……咳咳……先把火生起來……老子這把老骨頭……快散架了……”
    宋伊人依摸索,果然找到一個用厚油布緊緊包裹的包袱。里面東西不多,但很實用:火折子、幾個小瓷瓶傷藥、一套銀針、甚至還有一小包用油紙包著的肉干。
    她找了個相對干燥的角落,費力地收集了一些還沒完全濕透的柴火和茅草,用身體擋著風雨,好不容易才點燃了一小堆微弱的篝火。橘紅色的火光跳躍起來,勉強驅散了一絲黑暗和寒意,也映照出白蘅蒼白如紙的臉色和唇角的血跡。
    “前輩,藥……”宋伊人拿起瓷瓶,卻發現標簽早已模糊不清。
    “白色內服……黑色外敷……”白蘅有氣無力地指揮著,閉上眼睛,眉頭因痛苦而緊鎖。
    宋伊人不敢怠慢,小心地倒出白色藥丸,喂白蘅服下,又解開他濕透的灰布袍子。老人精瘦的上身暴露在火光下,后背上大片觸目驚心的青紫淤痕讓她倒吸一口涼氣,顯然是為她墊背時撞出來的。她挖出黑色藥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傷處,手指因后怕和愧疚而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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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處理完白蘅的傷,她才顧得上自己。她也摔得不輕,手臂、膝蓋多處擦傷淤青,寒冷和疼痛后知后覺地襲來,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默默拿出黑色藥-->>膏,也給自己涂抹了幾下。